林凡說著便往床榻上一躺,本就去了外衣的他隻消得將長靴一踢便窩了進去。他並沒有立刻閉眼,許是裘彩擷眼裏的光芒太盛導致他根本忽略不得。有一瞬間兩人的目光就這般直直地對視上了,裘彩擷咬著下嘴唇頗有些委屈地瞧著他。


    林凡見狀輕咳一聲,幹幹脆脆地轉過身去往內側睡,絲毫不給裘彩擷打動他的可能性。裘彩擷見狀又是氣急了眼又是不敢同她動手,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回到火盆邊想著幹脆在那處熬一個晚上算了,反正那些陰暗的東西怕火光不敢出來。


    沒過多久火盆裏的光逐漸微弱下去,連爐火都不再旺盛了。裘彩擷便想著往廚房再去取些柴,尋了半天沒有找著又想到了林凡之前說過這火生不了多久是以叫她快些烤幹身上衣服。如今她瞧著忽明忽暗還帶著些幽幽藍光的火盆隻覺得天要亡她。


    裘彩擷飛快地跑到臥房打算不管不顧地將人搖起來,奈何她進去的時候連內室的蠟燭都已經燃盡了。黑漆漆一片隻聽得到他穩定的呼吸聲,這廝顯然是睡著了。裘彩擷鼓足勇氣抹黑往他的床榻方向去,才前進了沒幾步忽而腳底下不知踩到個什麽物什,那活物急速而尖銳的“吱吱”叫了起來,嚇得裘彩擷原地蹦得老高。


    臥房裏本就給她留下了不小陰影,更別提現下她雙目不可視物。待雙腳一落地她一刻不停地往外間跑去,直到又依偎在明明滅滅的火盆邊上才算安心了一些。


    蠟燭還剩下一個底,方才是林凡去燃的她尋不到放置的地方也不敢摸黑去找。火盆也隻剩下黑紅的碳目給點光亮和餘溫,她實在是走投無路,眼下瞧著也唯獨那張半人高方正的桌子可以容她躲一躲。


    這麽想著裘彩擷幹脆倒了些還有餘溫的水在大盆子裏,將帕子絞淨了擦將起來,幾乎是將將擦完了麵上也不管幹淨不幹淨她便踩著凳子麵往上蹬。高一些顯得安全一些,她不敢躺下來隻好盤著腿坐到正中間。


    這會兒一片冷冰冰綿乎乎的東西飄到她麵上,有些像春天蕪城街頭飛得那些柳絮。她正要伸手扯開卻摸到個帶毛的多腳東西,那東西比她更為機敏叫這一觸摸飛快地往她頭頂上跑大有要鑽到她發髻裏的意思。


    眼睛看不見那東西五感倒是更為敏銳了,裘彩擷隻覺得刹那間渾身汗毛倒豎連頭頂的血液都凍結了。猛地尖叫一聲往臥房裏頭衝去,這次可顧不得地上有沒有蛇蟲鼠蟻徑直投入床榻之上。


    睡夢中人且不說被她這尖叫驚醒也要被她猛力一壓嚇醒,這會兒林凡果然是驚得一跳差點兒失手將裘彩擷丟下去。


    “姑娘,我且說你對我有意思,怎的白日裏故作矜持夜間反倒是這般奔放。”


    “我、我我隨你怎麽說,快快給我頭上的東西取下來。我懷、懷疑是個蜘蛛。”


    林凡黑暗中靜默了一下,後長長歎了口氣,“但願你說的是真的,而不是什麽欲迎還拒的理由。”


    內室沒有蠟燭了,林凡揪著裘彩擷到外間,舉著燭台對著她腦袋頂上一陣照看也沒能瞧出什麽蜘蛛來。他麵色有些難看又帶著揶揄之色,罷了罷手。


    “不可能,會不會是鑽到我發髻裏頭去了?”說著裘彩擷對自己毫不手軟,拆了挽發的簪子和頭繩,使勁兒甩了甩腦袋,一頭烏黑蓬鬆的頭發順勢披了她一肩一背。


    再一看林凡的表情更是玩味了。


    “不信你在頭頂摸摸看,我分明感覺到它爬上去了。”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會事後強行要我負責吧?”


    裘彩擷心底有氣又不敢發,一張笑臉憋得兩頰通紅,眼睛倒是亮得很。林凡被她瞧得心裏直打鼓,聳了聳肩道,“我如今信了,興許那蜘蛛在你跑進來的時候嚇得爬走了。”


    見這廝又要回榻上去睡,裘彩擷這回不肯放過隻一溜煙往他腋下快步竄過,早他一步往榻上一躺連繡鞋都忘記脫。


    林凡瞧她這幅不修邊幅的模樣眉心直跳,“現下姑娘是要同我耍賴不成?”


    “前翻我已然讓給你睡了,現下輪到我了。”


    “哼?”林凡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往前一步。


    雖說如今天色黑得根本瞧不清他的麵色,但裘彩擷就是感覺到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壓,瑟縮地往被子裏拱了一點。


    “要麽往裏頭擠擠,我也將就著你;要麽我這就把你丟出去。”


    語畢,兩人之間好一陣沉默。


    半晌,裘彩擷妥協似的小聲說了一句,“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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