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裘彩擷?”


    “嗯!”甫來陌生處做客裘彩擷表現地中規中矩,那些本性都藏在柔軟的外表下頭了,乍一看還真有幾分秦氏的模樣。“阿公喊我阿彩就可以了。”


    “好好好!”秦老一口氣說了三個好字,當即從隨身的袋子裏取出個蝴蝶雙翼點綴的銅鑰匙,“好孩子,這個東西你且拿著,當做給你的見麵禮。”


    裘彩擷尷尬地拿著,瞧了瞧小舅舅,立刻將東西又塞還給秦老。“方才那一套玉石頭麵和翡翠鐲子阿公也說是見麵禮,這個我可不敢收。”


    “同這個比起來那些個簡直一文不值,我要你收著你就收著!”


    裘彩擷越發不敢收了,原先那物什便已經有市無價了,這個豈不是得買個暗箱鎖起來才放心?


    瞧著她糾結猶豫的樣子,秦婉婉隻覺得做作!她暗地裏嗤笑一聲照舊一副旁觀者的麵孔。


    “阿彩,你便收著吧!”


    裘彩擷聞言一抬頭便見秦蕭語朝著她擠眉弄眼。


    “你阿爹和阿娘的囑托小舅舅可都記著呢,如今你阿公將他的私產贈給了你,你不是正好拿著練練手,免得到時候將我手裏的東西接過去手生了。”


    “混小子!”理是這個理,但是從秦蕭語的口中說出來端的叫秦老覺著討厭。


    裘彩擷瞧著手裏的東西忽而眼珠子一轉,眯著一雙狐狸般的眼睛笑起來。“既然這般盛情難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事先說好哦,你們都是經商界的老手了,我還是個新手,若是將阿公的私產整成無產了,阿公可千萬不要將我趕出去啊!”


    秦老聞言哈哈一笑,指著秦蕭語道,“那就叫他賠給我,舅舅哪裏有這麽好做的!”


    裘彩擷看著秦老打趣自己兒子,又見小舅舅麵上無奈地聳聳肩膀很是配合出演,不由得捂著嘴笑了起來。她容色生得十分出眾,這一笑直叫眾人覺得滿室都是春暉了。


    “有人命就是生得好,到哪裏都有人捧著,尋常人可受不起這福氣。”秦婉婉氣不過這裘彩擷分明是裝腔作勢,偏偏這些個人都跟被下了巫蠱降頭一般個頂個地上趕著要去討好她。


    橫豎她左看右看都沒有瞧出裘彩擷哪一點與眾不同來了,之前的李梵音是,現在的秦蕭語和秦老也是,似乎隻要有裘彩擷的地方便不會有人看得到她秦婉婉。論容貌才學,她哪一點不如裘彩擷?


    她這話一出口桌上的氛圍頓時凝結了,這話聰明人都接不得,可這般不說話才是真正叫人難受了。此間唯獨秦婉婉不是這般認為,她以為是自己的話叫這些人終於良心發現了,是以她又對秦蕭語道,“小舅舅,你記著姨夫姨母的囑托,怎的就不記得我阿娘的囑托呢?”


    被這般指名道姓秦蕭語也不能繼續裝啞巴,不過這同小秦氏如出一轍的性子和語氣還是叫他很是不快,到底想起了那日在裘府後院撞見小秦氏對裘彩擷近乎諷刺咆哮的話,也記起了長姐事後是如何說的。


    她說她慶幸,自己的阿彩是這般,婉婉是那般。


    是啊,如今再看來兩個年歲相近的小姑娘沒有越來越像真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


    “舅舅沒有忘記,自然會給你一個好前程。隻不過該你得的不肖你說,得不了你也不要盲求。你是快要及笄的姑娘了,阿彩還小。”


    話裏話外的諷刺之意溢於言表,人的心自然是偏長的。論起來最初秦蕭語自認要更為偏向秦婉婉一些,畢竟小秦氏一直待在蕪城而秦氏則是遠嫁的。他看著秦婉婉長大自然更為親厚一些,可是誰又說得上來這女子長大之後的變化有這般多。


    漸漸的他更樂意往裘府去,每年勢必要去一趟,心甘情願地帶著貴重物什給裘府的孩子把玩,因著覺得這般做不單不會覺得虧損反倒看著孩子高興的模樣奇跡地心內熨帖。


    秦婉婉被他說得麵上難堪,緊緊咬著下唇眼底都泛起了淚澤。忍了一會兒終是放下了碗筷,“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秦老見這變故心裏也不高興,小孩子鬧脾氣也就罷了,他這個做舅舅的怎麽也跟著摻和進去?


    “蕭語,午食後別急著出門,尋你有事。”


    待秦蕭語和秦老走後,裘彩擷便回了原本她阿娘住的院子,從裏頭揀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指揮下人將東西都搬進去。而另一頭的秦老和秦蕭語則因為午食時候起的小小爭執而爭論不休。


    大抵在秦老看來兩個女兒沒有先後、兩個外孫女兒也沒有大小,是以秦蕭語這般對秦婉婉說話的到底有些辜負的意味。他當秦蕭語對秦蕪語有甚齟齬,而二女兒的性子他是有所了解的,打算將人好好說叨說叨。


    “爹,你說的這些我哪裏不明白了?往常過年過節我給阿彩買的還不如給婉婉得多,但是我私心裏喜歡阿彩是我的事,你不能連這個都阻止吧?”秦蕭語被這廝念得煩躁不已,也是因著家裏人都將他當個小輩說叨他才決定年幼便出門闖蕩。


    哪知及冠了還是免不得被說叨!


    “我這是叫你一碗水要端平了,阿彩和婉婉你需要一視同仁。方才你那話裏是如何意思?”秦老對這個兒子十分看重,如今兩人年歲都大了本就過了吵吵嚷嚷撕破臉的年紀,但是二女兒這輩子確實命苦叫他放心不下。


    秦蕭語哪裏能猜不透他自己親爹的用意,歎了一口氣坐到圈椅上。他進京之後也陸續知道了很多事,隻是他爹卻不明白二姐和婉婉險些惹下殺頭誅連的大罪。卻是事到如今還未曾想過結症所在,瞧這模樣也是怨天尤人不曾反省,但是這話秦蕭語卻沒辦法直接同秦老講。


    “爹,我心裏省得。”


    秦老不信他的話,“我怎的沒瞧出來你省得?”


    “原是兩方麵原因。其一,在我回蕪城之前二姐姐有過囑托,大抵是我日後歸京出任節稅郎之際帶上婉婉,記在名下也好尋個好人家。如是這般那麽秦家這些生意上的東西則不好交給婉婉,免得為京中貴胄瞧不起。”


    節稅郎的事情秦老在秦蕭語的來信裏早已清楚,此番世道商人最是沒有地位,是以他一時尋不出反駁的話來,隻待他將後頭的事交代清楚了。


    “其二嘛,我這一路南下回家帶著阿彩沿途收賬核賬。阿彩是我所看好的比婉婉更具有咱家經商的天賦,且這條路上要的不是甚名門閨秀,阿彩這般正合適。我私底下同大姐、大姐夫通過氣,也知曉阿彩本身不主意為官,是以給她尋了這條路子也是甚好。”


    秦老思索了片刻,到底覺得兒子說得無不道理。“隻是阿彩畢竟是個女娃子,雖說如今年歲小,長大了照樣是要嫁人的。”


    “這個爹可以放心,阿彩的為人我知道,她定能將這兩頭都兼顧了。”


    瞧著兒子對裘彩擷這般看好,秦老也不好說什麽。他打一眼瞧見這個姑娘便覺得機靈,眼珠子跟會發光似的瞧著就精神。“還是你趕緊找個女子成親最為重要,阿彩是個好的,可是她心思活泛得很少不得要個人幫襯著。你往後是不指望了,不生個一兒半女的你還當這舅舅這麽容易叫的?”


    每一回回蕪城少不得被催婚,秦蕭語麵皮一緊趕忙在腦子裏搜索著如何才能尋個恰當的理由逃出去。他還沒收心呢,像大姐夫那般有他大姐姐權利支持也就罷了,萬一尋個母老虎般的女子回來那他下半輩子還有甚樂趣可言?


    “欸?我那小廝好似在喊我了。爹,我失陪一下。”秦蕭語假裝側耳傾聽匆忙趕出去的樣子,連句阻止的話都不給秦老說出口的機會。


    他借著這個招數已然遁逃了無數回了,偏偏秦老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之恩能夠往好的方麵想,如今那一戶遠在京城的也要回來了,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樣子發展,他也該試著接受兒孫自有兒孫福的說法了。


    往後的歲月對裘彩擷來說稱得上順風順水,生意上的事情雖然辛苦然而卻比國子監上學時候更叫她感興趣。當然,除去秦婉婉三不五時地上前找麻煩不說。


    年節的時候聽說同寧王的仗正打得焦灼,天家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阿爹趕不過來蕪城團聚得坐鎮朝廷便由得阿娘和子楠南下。年三十的當晚便見姨母小秦氏一身狼狽地被裘府的人押送回來,問她情況支支吾吾不肯說,倒是那裘府的人隨身帶了一封裘相的親筆信。


    屆時正是舉家團員的日子,是以秦老、秦氏和秦蕭語滿臉嚴肅地離席而去之際裘彩擷便覺得此事嚴重。倒是裘子楠拍了拍她的胳膊,拉著她側過身子小聲道,“阿姐不必擔心,都是阿爹在我和阿娘出門前便商量好的,隻是那姨母未免太過著急,瞧這速度應是我和阿娘將將出門她便奈不住對阿爹下手。”


    “她要殺死阿爹?”


    “哪兒能?”裘子楠白了她一眼,說出了與年齡很是不符的話,“她是要當咱們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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