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願?”裘彩擷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絕對沒有到升華為領悟的程度,“可是朋友之間也是會有心甘情願的給予啊,反正我是不能體會這之間有什麽不同。”


    本想說一句“將來會明白的”將人給敷衍過去,然而他念頭一動卻不想任由對方一直糊塗著。李梵音彈了彈手指,麵上勾起了惑人的笑容,“阿彩,你對朋友好,心甘情願的給予是沒錯。但你會否想要擁有那人,占有那人,叫他為了自己存在,叫他的眼裏隻能看到自己呢?”


    “給予一般的人或許因為此物對自己來說稀鬆平常,但是給予那人你卻是巴不得想要把最心愛的東西都捧出來,即便為此要委屈自己也無所謂。阿彩,這般的心甘情願你還認為是朋友之間嗎?”


    他的眸光裏頭有流光溢彩,仔細看又像有一個吞噬天地的漩渦。李梵音的聲音一直是那麽錚錚清淩好似泉水洗滌過一般,就是這把聲音此刻匯聚成一根尖銳的針尖,無論裘彩擷如何走神如何不在意,這聲音都能無孔不入地鑽入她的耳朵、鑽入她的心裏。


    她不明白那所謂的擁有、占有是什麽意思,但是從李梵音的眼神中她看到的隻有濃烈地仿佛完全化不開的情緒。這種情緒沾染著她,讓她充滿危機意識地戰栗起來。明明這廝還是同往常一樣溫和地笑著呢……


    “我好似明白了一些。”裘彩擷點了點頭算是對李梵音問話的回應,自然,她能分別那些被歸納到朋友範疇內的,至於無法分類的人裘彩擷也知道自己可能對他有些不同看法。她雖經曆得不多卻也不是一個笨的。


    “阿彩。”


    他喚她。同時一隻大掌溫和地撫上她的頭頂,慢慢地摩挲,下落的時候好似有些帶過了她的睫毛和高挺的鼻尖叫裘彩擷覺得微癢。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若是你我皆安好,那麽我自然會等你長大。”


    裘彩擷聽在耳裏隻覺得心下一陣,麵上卻是無暇顧及而顯出一絲呆滯的模樣,她的瞳孔沒有對焦自然忽視了此刻李梵音無比溫柔的眉眼和那裏頭含著的情意。


    長大啊……


    她腦子一頓,突然開口道:“我今年九歲,不不,再過不久就十歲了。是不是我十五歲及笄的時候就是長大了?”


    裘彩擷心道,如果是的話那也不過再過不到五年時間。


    李梵音聞言覺得這廝實在是傻得有些可愛了,他毫不掩飾地輕笑起來,微微眯起來的眼眸仿佛將光芒都匯聚到了一點。此刻的他將裘彩擷的呆愣當做一道風景,卻不知十八年華正是美好的他才是裘彩擷眼中最美的存在。


    被這樣專注地瞧著,裘彩擷好似發現了什麽不對麵色不由泛上了赤色。


    “所以,阿彩竟是認為十五歲的那一年就要同我走了嗎?”他的玉骨扇一下一下拍打著左手手心,這麽說的當兒既像一種調侃也像一種試探。


    “走?去哪裏?”她一下沒轉過彎來。


    “離開相府,離開爹娘和胞弟,往後同我一起生活。”他這般說,其時心下也忐忑,也不敢瞧她。索性兩人此番正好並肩在路上走著,若不是刻意轉頭倒不必說非要瞧著對方,此番也顯得更為自然一些。


    裘彩擷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是燃起來了,因為在李梵音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耳邊突然響起了“哄”的一聲,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湧來。血管裏的血液砸沸騰,燒得她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動,好想做點兒什麽才能緩解下來。然而離職告訴她,這會兒她應該先回應他的話,否則……


    她也不知道若是此番緘默往後又會如何,隻是裘彩擷心下十分不舍,這種不舍強烈到身體代替了離職先行一步。


    “若、若是同你一起,去哪裏?臨山嗎?”她也不看他,甩頭瞧右側臨街的攤位。


    於是這二人便一人瞧著一邊,努力猜測著對方的念頭。


    李梵音聽他這麽說心下一定,至少這廝是沒有拒絕,還隱隱對未來有所向往。他勾著唇笑起來,這回卻不敢出聲,因著這姑娘雖然行事大膽臉皮卻比紙還要薄,且以她的心性做出些翻臉不認賬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臨山或者別處,你在,都可。”


    裘彩擷的臉又紅了,眼睛卻一片晶亮。入目的是一片豔麗的花海,差點忘記了此番正當夏花之季,難得的廟會怎麽會少了鮮花相伴。


    她隻是眼神多留了片刻罷了,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李梵音的眼睛,他腳步一頓往裘彩擷這側側跨了一步。這一步不單單阻止了裘彩擷的去路還順勢帶她往攤位邊上站定了,他的容貌出眾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由是他這麽一停留便叫那賣花的姑娘含羞帶怯地低下了頭,頗有些受到青睞的驚喜之色。


    至於李梵音邊上的裘彩擷,由於是個半人身長的小姑娘,年歲又小的很自然隻能是這俊朗公子的家眷,是人都不會往那方麵想。


    “公子。”那賣花姑娘見兩人在攤位前站了許久都沒出聲便打著膽子喚了一聲,同時極快地瞧了李梵音一眼,她自認不算西施、昭君卻也是了秀麗的,由是那一眼便有些露骨的暗示了。她的眼梢含春,輕輕一瞥間又帶著一眨。


    明眼人都已經瞧出端倪了,然而李梵音卻仍舊隻顧著挑選,甚至還注意著裘彩擷的表情和意思。賣花姑娘也算是看明白了,顯然這個做兄長的是要替妹子挑一束花。


    “姑娘,這蘭花和百/合都是正當季的,味道甜美甘香,熏一熏屋子或者衣裳絕對尚佳,還能促進睡眠叫人一夜無夢到天明呢。”


    裘彩擷淡淡瞧了一眼,心下不中意眼光自然移開了。


    賣花姑娘打定了要走未來小姑子路線,一計不成又是一計,“這木槿花也不錯,顏色清新自然味道也好,最主要是木槿花在民間也是誇女子性子堅定高潔的一種花。姑娘容色出眾和它最是相配不過了。”


    見這賣花的姑娘嘴皮子著實伶俐,李梵音不由正眼瞧了她一眼。這一眼卻好似給了賣花姑娘一個主心骨,這回算是走對了方向。她心下喜悅麵容更是嬌豔了幾分,聲音掐得更細好似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可是,我喜歡這個。小小的花球逐漸加深的紫色,看起來好神秘啊。”她指著在綠色莖葉裏頭像個小刷子一般豎立輕盈的小花。


    李梵音打眼望去發現果真如她所說的那樣,雖然乍一看並不起眼,仔細瞧卻可以感覺到花絮相互飄逸拍打的親昵依偎之感,整齊的花絮像是造物主的精心裁剪,果真是越看越覺得神秘。


    不容多想,他直接吩咐賣花姑娘要下這一束,甚至打算做一回裘彩擷額“華衣公子”將所有這種花束都買下來,最後還是被這事兒留下陰影的裘彩擷拒絕了。李梵音隻好作罷隻取了一束,隻是他們這頭都商量好了再看那賣花姑娘卻是十分為難模樣。


    李梵音眼帶孤疑地瞧著她,這倒算是這麽久以來李梵音瞧得最為認真時間也最長的一次,那賣花姑娘哪裏經受得住這刺激,當下就紅了臉連說話都不似方才的流利。


    “公、公子,這其實是合歡花,一般是夫妻之前或者是未婚男女之間才會買的。您買給您的妹妹,最好還是選一些別的花。”


    “噫!”裘彩擷聞言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方才兩人之間她還能裝作麵無表情不看他的樣子,如今卻從第三個人嘴裏說出來。合歡,多麽羞恥的兩個字啊!


    天呐!她究竟在想什麽?


    她這一退不要緊,也不知何時李梵音便站到了她身後,生生阻了她的退路不說,低下頭來瞧她的時候還帶了一絲審視。


    裘彩擷隻覺得頭皮一緊,賠笑著攤了攤手道:“她說的也對,不如換個木槿花好了。嗬嗬!”


    “嗯?”他挑了挑眉。


    裘彩擷認識他不算短,自然知道他這揶揄的表情背後藏著的是有些不悅的情緒。


    李梵音不理她,直接同那賣花地姑娘道,“替我包一束合歡花。”


    “可是,公子……”


    不帶她話說話,李梵音又道,“你是不是不做這個生意?”


    “不,不是這個意思。”


    賣花的姑娘沒想到這位翹起來眉清目秀很是好脾氣的公子突然會冷了一張臉發難,隻好手上麻利地用褶皺的彩宣攏了幾支捆起來遞了過去,直到手裏多出了幾個銅板的時候她心下還是頗不舍得這位公子,隻覺得這般天上才有的人或許就要因此錯過了。


    “對了,這不是舍妹。”取過花的李梵音沒有給予離開,他將花遞給了裘彩擷。瞧著她有幾根幼發盤亙不願意給捆束在發髻裏毛茸茸的樣子,手心一癢又撫了上去,末了才對那賣花姑娘道,“合歡花很好,正好適合我和她的情況。”


    賣花女子手一抖,掌心的銅板哧溜溜全部落了地撲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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