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太醫出府的時候獲得了不少的獎勵和回禮,裘彩擷看到管家老頭兒朝那兩人作揖這才送了人走。而那兩個太醫的容貌果真和她想的一樣,一個是山羊胡子的老頭兒,衣袖上還帶著旱煙留下的眼袋眼兒;另一個白麵無須平平常常看起來就是個普通青年樣。


    待她回頭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竟見李梵音已經在裏頭了。他坐在屋中暗處,偏著頭眯著眼睛打量她,看起來像一隻慵懶的大貓。


    “去過花海?”他問她,語氣裏有一種難忍的咳嗽的意味,所以他的話也比往常更簡短有些。


    “嗯。”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最後是被李梵音給瞧得受不住,她撓了撓臉皮,“閑不住就去花海瞧了瞧。”


    “嗯。”李梵音也不說破。


    裘彩擷走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她左肩上沾染上了他窗下的熒光粉,是用螢火蟲的尾粉做出來的,陽光下倒是不察覺走到暗處才能顯出突兀。


    想到方才那兩個太醫背著人私下的談話,裘彩擷猛地開口道:“你……”


    “什麽?”答完這一句他輕輕捂著帕子咳了幾聲。


    是了,方才在窗下她也聽到他咳嗽的聲音了。裘彩擷垂下眼簾,她想她自己也就聽了個一知半解,貿貿然告訴他恐怕沒毛病也要給嚇出病來了。


    況且,或許真的隻是自己聽錯了呢?他隻是麵色較常人蒼白一些,像那個太醫說的那般要多注意溫補調養,在季節更替的時候多注意保護身體就可以了。他或許隻需要更為細致地照顧和體貼就可以長命百歲了呢?


    “沒什麽,”想到這裏裘彩擷整個人懨懨的,“我是說你還是多休息一些,午食要記得吃,我還是早些回國子監去罷。”


    “若說山珍海味就沒有,尋常人家的吃食管家那邊告知已經準備好了。我在這裏就是等著領你一道過去呢。”他起身拂了拂衣衫的下擺,側身引著裘彩擷往廳中去。


    裘彩擷有些尷尬,畢竟之前還偷偷地跑過來了一次。


    見飯菜上齊李梵音就屏退了左右,他的食量同自己一般,隻是小蘿碗這麽淺淺的一碗,看著分量還不如自己這碗敦實。裘彩擷皺著眉頭比較了一下,不由分說將兩人的小碗掉了個個兒。


    “你知不知道你本可以是個八尺的偉丈夫,就因為隻吃這麽一點導致現在隻能做個尋常的丈夫。”


    李梵音眼看著手裏的碗被收走又強硬地被另塞了一個過來,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道:“可我本來就有八尺啊,今年已經有八尺一寸了哦。”


    咦!裘彩擷嚇了一跳,隻看著瘦瘦弱弱的一個人,竟然這麽高嗎?


    “我今日節食想吃的少一點成不成?”


    李梵音攤了攤手,一副你說什麽都對的好脾氣模樣。


    兩個人分食了五盤菜,因著裘姑娘尋常日子裏也是吃香喝辣,所以吃相也算是過得去。隻是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對著肉食挑來揀去,五花肉要挑最好可以一口吃下去的,瘦肉的部分最好是一點油肉都不要帶,如果非得有油肉的話一定得連著皮,那個皮還得炸的脆生生的那種。於是一盤肉食被她翻來覆去攪了個遍,這才尋到一塊看得過眼的。


    李梵音瞧見了也不說,反正因為身體的原因他早已不碰肉食很久了。哪怕再嫌棄也無非是一碗菜的事,其他的素食裘彩擷很少會碰,這也是李梵音能忍到現在的原因。


    這頭的裘彩擷得了塊好肉剛想要吃,卻看到李梵音隻是青菜蘿卜地往下咽,碗裏頭素得不能再素,突然她的腦海裏又想起太醫說的那些話。很是可惜地將碗裏的好肉夾給他,雖說是有點不舍得,不過既然是李梵音這樣的人自然是配得上這塊肉的。


    李梵音見碗裏麵突兀出現一塊肆意“紅燒肉”的紅黑之物,隻覺得頭皮發麻,更何況這肉是從別人的碗裏經由用過的筷子這才落到了自己的碗裏。


    他隻覺得仿佛有成千上萬的蟲蟻,尤其是那些最為汙穢的蒼蠅和蛆爬滿了整個碗麵。


    “給你吃,一直吃素身體會沒有力氣呢,偶爾也要吃點肉才可以。”


    李梵音覺得這聲音很近又仿佛很遠,耳邊有很大的嗡鳴聲導致一個女聲混在裏頭既突兀又難聽。


    “李梵音,你做什麽愣住了?”


    愣住了?是啊,他怎麽會愣住呢?


    這會兒回過神來的某世子極度想要宣泄的情緒在接近臨界點的那一刻被生生拉了回來,看清了眼前的人坐的是誰,他歎了口氣,十分意興闌珊。


    “我吃好了你慢用,身子不適失陪了,待會兒就讓李管家送你去國子監。”


    “好,你好好休息吧。”


    他的聲音客氣又疏遠,好似和平時的李梵音不像了,可是裘彩擷又覺得李梵音對待別人也是這麽一副禮貌得無可挑剔的模樣,沒有什麽不對。


    她扒了兩口飯,想了想還是把那塊肉又夾了回來。不過到底她也沒有吃下去,總覺得連這塊肉也沒有之前看的時候那麽美味了。


    用完了午食也沒見到李梵音出來,倒是管家老頭兒早就在門口候著了,這架勢裘彩擷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再留下來,在一步三回頭中登上了去國子監的馬車。


    屋子裏頭的李梵音兀自坐著看書,聽到大門闔上的聲音猜測那位應該是走了。這才發現拿了半晌的書一頁也沒有翻過去,他抿了抿薄唇,臉上是在外人麵前都不曾有過的諷刺。


    待了一會兒,有個渾身黑衣的男子出現在窗口,他頭麵同樣遮得嚴實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喂,別用你的髒鞋踏我的窗口。”


    還是一樣的聲音,還是一樣的臉,隻不過這種毫不客氣、毫不顧忌的樣子甚是少見,甚至連往日裏清澈的眼睛都染上了陰鶩。


    “你這幅模樣可別叫外頭的人瞧去了,否則這‘盛京潘安’的名頭估計還是花落東宮。”來人說話顯得有些不利索,不過裏麵的惡趣味倒是絲毫沒有被這影響。


    “哼!這種惡名……”李梵音輕哼一聲,歪著腦袋青絲隨意地披在紫檀木的太師圈椅上,整個人越發顯得懶洋洋。“你來做什麽?”


    “送藥。”來人真如他所言從懷裏掏出個玉頸小瓷瓶。


    李梵音接過來便重新去了小瓷瓶將藥丸倒進去,原來的小瓶子隨手又丟回給他。


    “到了京城你這潔癖的惡趣味不單沒改善倒是更嚴重了,嗬,活著對你來說還真是一種折磨。”


    李梵音眼睛一眯,“那也要看是誰,你這種人體溫沾染的東西我可是一刻都不想觸碰到。”


    那人被這麽赤/裸/裸地諷刺倒也不生氣,看他人前人後的兩幅麵孔也沒有一點吃驚模樣,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


    “嫌棄我也就罷了,方才那個俏姑娘你不是照樣嫌棄。”


    李梵音不置可否,這會兒又看起書來。


    “喂,方才那位姑娘就是你同我們說的那個吧?我看到她偷偷潛入你窗下了,照理說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了個真切,就這麽一言不發地回去了?”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個長句子,他調笑道,“顯然‘盛京潘安’也遇到了搞不定的姑娘嘛。”


    “這與你無關。”


    說不出來的惱怒,不知是為了裘彩擷還是為了事情進展亦或是隻是單純感到身體已經透支了。不過對方的提醒倒是讓李梵音清楚地認識到了一件事情,裘彩擷也開始藏心事了,原本預料這麽一個直來直往的小姑娘恐怕時候就要上他跟前來告狀。或者他該寄予希望她在不經過自己引導的情況下無師自通知道要直接去裘相那裏告狀了。


    “李梵音,你的身體如今還會感覺疼痛嗎?”


    那人難得這麽一本正經地問,李梵音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同他說笑,“不會,隻是有些氣喘,疼痛早已感覺不到了。”


    “嘖!”


    牙齒縫裏發出來的聲音,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勢必也不會是個好現象。李梵音不指望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好話,趕緊趕人離開。


    “你們的事情也可以著手準備了,別再來找我了,到時候自然有機會名正言順地再見一麵。”


    “好。”


    本就一身黑色勁裝的人又想效仿來的方式從窗戶處離開,末了又想起一事,“那藥夠幫你堅持一個月,隻是你若要再熬夜去給那個小姑娘整理試題那可說不好,自己的命還得自己多看著點。看在咱們也算是合作夥伴的份上,我可不想未見事成就見死人。”


    李梵音點了點頭。就見那人一陣風一樣消失了,唯獨留下個男子的大腳印在窗口,想也知道是因為他開始那一句話故意氣他。


    他今日本就感到有些疲憊,原想趁著午時將昨日的功課抽測一番,或許到時候就不必再跑一趟錦樂師府上,如今恐怕這一趟是省不了了。


    裘彩擷,你可千萬莫叫我失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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