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仍舊一頭霧水的裘彩擷卻叫“拖油瓶”兄向前帶了一步,“如今我有一匹馬,你加上你自己卻有三匹馬,敢不敢就此打個賭。就比我這匹馬能一舉全勝!”


    裘彩擷聽了險些腳底打滑,同時又不得不佩服李梵音的機智,知道自己體弱恐怕不是對手立刻將自己摘出去。這可是一對三的局啊,裘彩擷心底默默流淚麵上不顯。


    “比什麽?”胡天涵現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心下有自己的計較。論武這裘彩擷別說對上自己,就是身邊這兩個她都不一定打得過。別說他看不出來這也就是個嘴硬的,若是給她點功夫玩什麽君子之謀整不定不是對手,可這麽臉對臉地碰上了裘彩擷也是個不經打的。


    論文嘛……胡天涵心說別個比不過,還能比不過這個吊車尾的裘彩擷?於是他假意思索實際上是在等著李梵音上鉤。


    “田忌賽馬自然要比試三場,你若是單純隻想要今日囫圇一比或許暫時是叫你占去了上風,隻不過事後我若身體有恙言官恐不會善罷甘休……”李梵音話未說透,但是這樣的點到即止要好過在胡天涵這樣的莽夫麵前說破。


    裘彩擷心想這事兒不假,她就是個先例。“胡天涵你可別不信,前陣子我無意衝/撞了世子馬車,我阿爹便叫人參了一本,你以為你爹比我阿爹如何?”


    胡天涵雖說腦子不大靈感卻是個生性懼爹的,恐也是胡教衛比之胡天涵塊頭更大令他望之不敢造次。他如今能在國子監橫行憑借的也不是朝堂上父親的能力,無非是這幾個公子哥都好麵子,受了欺負也不往家裏說,更何況國子監裏無尊卑看的全是本事。


    不過對於李梵音來說,胡天涵這樣的人雖冥頑不靈卻也好對付,隻要讓他領會到絕對的力量壓製便能死心塌地地收歸己用。


    “咳,好吧好吧,三場就三場。”胡天涵倒也不理會裘彩擷的挑釁,“世、世子,你說說怎麽比?”


    涉及到利害關係他倒是規規矩矩的,不似之前那般指名道姓呼來喝去。裘彩擷嗤笑一聲,同時心裏也好奇立法您接下來要做的事。


    胡天涵會答應比試自然實在他意料之中的,這回他倒是不賣關子了,“不足月餘就有一次監生考試,曆來比試的內容分別是:筆試、騎射、琴藝。你三人皆已完成了四書五經的基礎教育,正好阿彩也是,都是有資質參與這頭一次測試的,不如就以這次筆試的成績為賭約。”


    裘彩擷一聽即刻傻眼,沒想到時隔一日李梵音還是沒忘記昨天那茬,她心下還以為巧計給糊弄過去了。


    本著比文不如比武,擇日不如撞日的名人名言,裘彩擷一手攔在李梵音和胡天涵跟前刷了一次存在感。


    “諸位大哥,不知是否允許賭約中世子這頭唯一一匹馬發表一下意見呢?”


    回應她的是李梵音安撫性地一笑和胡天涵連續三個“閃閃閃”。


    她是星星嗎?誰來解釋一下什麽叫閃?


    “世子,你瞧裘彩擷這個樣子,我是不懼怕比試的,就怕這廝輸了不認賬。況且這賭/局總歸有個籌碼或者好處……否則咱們空口白日的輸贏又道如何?”


    “不急,贏者自可以向輸者提一個要求,這個你尚有大半月時間去思量,至於阿彩這邊,”李梵音信心滿滿地說,“我能做她的主!”


    裘彩擷眥目欲裂,眼梢狹長的部分幾欲脫框而出。


    什、什麽叫能做她的主?這是要認作幹親還是結拜兄妹的節奏?


    此刻坐在馬車上的裘彩擷托著腮回憶當時的情況,十分想不明白事態自何時從單純的武力尋釁事件變成一個感人至深的勵誌事件了。


    於是背著一袋子書強迫著去看那些認識自己,而自己卻絲毫沒有印象的東西。美其名曰是為了兩人共同麵子問題,她斜著眼睛不動聲色地覷著另一位閉目養神的“盟友”。還是沒能明白有真才實學的是這位,卻把她推出去算是什麽事!


    “唉……”裘彩擷長歎一聲。


    她拿眼睛瞥過去偷偷覷他,那人連點反應也無倒似是老僧入定模樣。


    “阿彩可是怪我?”


    那人驀地睜開眼睛,黝黑幽深的瞳孔明晃晃地與裘彩擷打了個正著。裘彩擷愣了一下,好似現下移開眼神也不對,不移開還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也有問題。


    身體不夠誠實嘴巴卻很誠實。“不曾怪你,隻是輸了你我麵子上都過不去。”


    李梵音輕輕地笑了起來,很奇怪他麵上綻放若一朵花卻仍舊能保持優雅的笑聲,如果換做是裘彩擷的話恐怕這會兒正發出公鴨嗓子叫人直呼無禮。


    “尚未比試你怎知會輸?”


    裘彩擷聞言垂下眼簾麵色訕訕,“我從未認真學過,可能將入學的時候有過。不過自升入高年級之後我不喜那武太傅自然沒興趣聽那老頭兒平素裏講什麽。”


    李梵音不置可否,彈了彈手指。“也虧得如今監生考核出題人是那武太傅,無人比之更頑固不化,恐怕你是敗也武太傅、成也武太傅。”


    裘彩擷晃著腦袋,眼珠子也跟著繞了一圈,她的瞳仁占了眼珠子的大部分,這麽搖頭晃腦的模樣瞧起來很是俏皮。她自己仿若不知,思索到不解處不由自主地咬起了食指。


    豔紅的唇色並非口脂妝點卻更有一番風情,她指尖粉色修剪得圓滾滾。李梵音眼色一深別過頭去,麵色卻是更為蒼白了。


    “我沒明白你話裏的意思,隻道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考驗。”她又恢複成單手托腮的模樣,並未因為李梵音幾句話而獲得安慰的效果。


    無精打采地想掀開簾子瞧一瞧車窗外頭的風光如何,平地裏探過來一隻手將車窗木質的窗框按住了。裘彩擷一回頭就見他麵色白得有些發虛,不由心下一緊。


    她挨近李梵音身畔,見他隻是急促地出氣吸氣顯得很是困難,想問問是怎麽回事又恐此番是無法從他身上獲得答案。倒是李梵音堅持不住,硬是騰出一隻手來急促地敲了敲車壁,此時也已是滿頭大汗。


    車夫是寧王府的老奴,聽得裏頭動靜自然明白情況,貼近車門處道:“裘姑娘,外頭人多嘈雜,世子身子受不得這個。若是世子身子不適您可以打開左側多寶閣二層,將香囊取出來。”


    裘彩擷聞言見李梵音並未反對,眼疾手快取出一個藏藍色的荷包,裏頭音樂散發出一些藥香來。


    李梵音麵色不佳、呼吸不暢,身上到未有多難受,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卻還是壞心眼不作答任憑她眼巴巴地瞧著自己像是一隻乞食的小狗一般。


    九歲的裘彩擷自然要比李梵音矮了不止一個頭,端坐在馬車裏的時候隻能仰著頭瞧他。李梵音居高臨下的當兒,眼前的人濕漉漉的一雙大眼睛尾梢帶著狹長的嫵媚突兀和某個雨天的畫麵重合。


    那時的人自然要更矮小許多,蹲在那處如同個雪色的團子。


    不,怎麽能是雪團子?她明明是滿臉的髒汙唯有一雙眼睛可以看,不過那日天寒她娘倒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圓滾滾勉強也隻能稱之為一個團子。


    而團子居然也長得這般大了,眉目長開比之那日的泥濘滿身竟也能稱之為好看了。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李梵音不自覺眉頭一緊。


    “如何?可感覺好上一些了?”聲音是難得的正經,她本心不壞甚至有一種超過一般人的鋤強扶弱的責任感。


    李梵音心下一軟,麵上柔和了些。


    “本也無礙,我習慣了。隻是天氣驟變、人群擁擠時候還是得委屈你莫開門窗才是,車中憋悶可叫車夫駛快些。”


    裘彩擷聽了這話,想到坐馬車對於她這樣身壯如牛的或許稀鬆平常,可這個身子弱的指不定是種怎樣的顛簸,又怎麽忍心讓他受苦?


    她撓了撓臉皮,口是心非道:“莫非你不覺得晃嗎?實不相瞞我打小坐車就有暈症,車夫若是再快些恐怕得吐得你滿身皆是了。如此就好。”


    被冠於“駕車很晃”的車夫不自覺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會說自己是因為駕駛技術卓絕才被委命給這位禁不起顛簸的“貴人”駕車的。


    他是見識過她自幼便坐不住在馬車上來回折騰的,現在卻如此說李梵音哪裏能不明白?在她瞧不見的地方他微微勾起嘴唇,這笑既諷刺又苦澀,倒有些意味不明了。


    “是我的不是,往後你可自行前來,不必勉強坐我的馬車。”


    這話有推距之意,他這話的意思可與他一貫的表現不同。裘彩擷也聽出了異樣,照著往常兩人總是有接近的理由,這個理由是他找的,也是她默許的。


    裘彩擷抿了抿嘴唇,“唔,若是叫人瞧見我孤身前往寧王府終究不妥,恐怕不出兩日阿爹便要對我打殺。”


    李梵音聞言覺得有理,他並非日日前往國子監,自然也無法將她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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