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送葬


    第二十三章葬禮


    自那天後又過了一個星期,趙庭君滴在我額頭上的幾滴血印子早就消失不見,而我在市裏忙了近半個月的叔叔也終於回家了。而且,他還帶回了我爸的骨灰盒。


    臥病在床的奶奶一聽說這個消息,立刻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跑出去抱住那盒子大哭嚎天。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因為我爸的事兒,許家的老老少少好不容易又聚了一回。又是給我爸擇墳地又是辦道場,整個村子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


    聽說我爸隨了城裏人火葬,我奶奶自然是不肯的。但又考慮到他遇事的時候本來就是一片火海,有些事勉強也勉強不來,於是隻說要幫他建個衣冠塚,也不至於他死後不能同大家一樣呆在我們許家的袓墳山上。


    我叔自然是樣樣照辦,我隻日日跟在他後麵走個過場。


    出乎意料的,給我爸送葬那天馮老師居然來了。


    我多少有些感動。原本這個事兒除了關係比較親近的一些親友之外,我們哪個外人也沒有通知,但他不曉得從哪裏聽說,居然就趕過來了。


    看到我眼睛紅紅地望著他,馮老師也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道:“小許,你節哀呀!你爸爸若是地下有知,也不想看到你傷心啊。”


    我知道他平時就不是個會說動聽話的人,於是隻點頭點勉強朝他笑了笑。


    出殯的時辰定在下午三點鍾,原本有些陰暗的天,這時竟下起綿綿細雨來。我穿著一身孝服,頭上戴著一頂高高的白布帽子,站在隊伍最前麵,我叔則隔著不遠不緊的距離跟在我後頭。


    請來抬棺的是附近村裏最有資曆的幾個老腳夫。除了家裏的長輩以外,許家的男男女女都披麻戴孝跟在那棺材後頭,個個垂目低首一臉哀痛,襯著天地間這無邊的細雨,倒著實顯出幾分哀戚的意味來。


    “起靈咯——!”


    時辰一到,站在隊伍前頭的大爺爺突然拖著悠長的腔調,用他操辦法事時特有的口吻緩慢且慎重地喊了一句。大爺爺已年過古稀,原本蒼老而虛弱,此時的聲音卻出奇的鏗鏘有力,穿透重重雨幕,在人耳邊縈繞不絕。


    緊接著,沉重的嗩呐聲跟著響起,我猛然從他的聲音中回過神,按我叔的指引,帶著隊伍一路往後山走去。


    去後山的路本不遠,但這次似乎是我這一生中走過的最漫長的一回。


    無邊的雨絲籠罩著大地,在遠處的屋頂、樹枝和山脈上織起一片朦朦的薄霧來,讓氣氛變得更加陰沉。


    我恍恍惚惚走在山路上,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他們為我爸擇好的墳地前。


    嗩呐聲停,周圍立即變得一片肅靜。


    那四個腳夫把空棺材放進事先挖好的坑裏,然後再由我和我叔以及許家其它幾房的子孫親手開始給它填土,直到在上麵堆起一個小小的山包才算是完工。


    到我們開始下山時,已經接近傍晚時分,周圍暮色四起,朦朧的霧氣像雲濤一樣開始在山野間彌漫開來。


    我來時走在最前頭,回去時自然就變成了最末尾。我叔早就跟到前麵去和其它叔伯們商量接下來的事情,我就變成孤凋凋一個人。


    這些日子我雖然心裏難受,卻也並沒有當著人前哭,這時卻不知怎麽回事,眼淚直想從眼眶裏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如泣如訴,飄在無邊的暮靄中,像是有魔力似的,勾得人鼻子跟著發酸,心肝跟著發痛,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直恨不得把這一生所有的淚水流幹才罷休。


    風越吹越冷。我循著那聲音一邊哭一邊走,竟岔著路一直來到了河邊,然後就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背對著我,站在寒煙薄露裏哭得甚是淒涼。


    我流著眼淚跨過河堤就想往河床裏走,直想到那女人身邊,問問她為什麽哭。


    不想剛一下到河邊,我就突然感覺有一股熟悉的冰涼的氣息從胸口蔓延開來,接著便有什麽東西輕輕地落在了我肩膀上,不重,卻涼得沁人。


    我被那冷冰冰的氣息激得頓了一頓,正想回頭看時,就聽到一把耳熟的聲音從岸邊傳來。


    “許老師,你做什麽下河啊?”


    肩膀上那冰冷的感覺突然消失,耳邊女人的哭聲也瞬間停止,我整個人一愣,摸著滿臉的淚水詫異地止住了腳步。


    白蓮河水打著旋兒在我眼前流過,不過兩三步遠的距離,我就要走到河心裏去了。


    我趕緊往回跑,上到岸邊時便看到追過來的馮老師正狐疑地望著我。


    “許老師,你掉了什麽東西進河裏麽?這個地方想撈也撈不到咧。”


    說著,他又轉眼瞟了瞟空無一物的河麵。


    我心裏突突跳著,有些後怕地看著他幹幹一笑:“沒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就跑到河裏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抬手把沾了霧氣的眼鏡從臉上摘下來,卷起衣角邊擦邊說道:“許老師剛才應該是跟我那天早上一樣,被什麽東西迷著了吧!”


    我有些詫異地抬頭看著他:“沒想到馮老師也信這些東西,我還以為如果我說出來的話你會笑話我咧。”


    他望著我極斯文地一笑:“為什麽不信?連老古話都說‘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再說我又不是聖人,信這些東西也不算什麽稀奇的。”


    看他說得語氣極自然,我也跟著慢慢放開了,轉身跟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其實我剛才看到這河邊上站著個女人,哭得極傷心的,所以想去勸勸她。”


    “那那天早上咧?我在山上一直追的,是個什麽東西?”


    聽我這麽一說,馮老師便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就把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有些躊躇地望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神色始終淡淡的,估摸著心裏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


    “其實也沒什麽,應該是山魈一類的精怪。隻是你那時候已經被它迷了心竅,分不清楚罷了。”


    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看他似乎不再介意說起這件事,我就忍不住好奇多問了一句:“我聽你當時一直在喊‘心妍’這個名字,你是把那隻山魈當成哪個認得的人了吧!”


    他點點頭,眯著眼睛有些憂鬱地看了看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峰:“心妍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大學的時候就一直在一起,本來都已經打算結婚了的,但從她回來探過一次親之後,就突然失蹤了。”


    失蹤?!


    我聽得心裏一動,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許易。然而半晌過後,我又反應過來,他未婚妻的情況畢竟與許易不同。上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即使是迷路也大多能通過常識從山裏摸出來。


    於是略一沉吟之後又問:“你怎麽曉得她是失蹤?說不準是她家裏人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故意從中作梗咧!”


    我知道這話說得有些不近人情,但這種棒打鴛鴦的家長我確實見過不少。


    馮老師倒也沒往心裏去,看著我搖了搖頭:“起先我也這樣考慮過,但是在和她失去聯係的第三天,我突然收到一個快遞,收件人寫的是她自己。裏麵裝的是她從老家給我買的禮物,本來她是打算親手送給我過生日的。”


    我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裏暗自吸了口氣:“那後來咧?你去找過她了麽?”


    馮老師伸手推了推眼鏡,目光肯定地望著我:“發現她失蹤之後,我就立即動身按照她說過的地址去了她的老家,她老家就在白蓮河鄉隔壁的一個鎮上叫程家村的,可是她家裏人卻說她早就回市裏去了。”


    說到這裏,馮老師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由自主握成拳頭。


    “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家裏人居然對她的失蹤無動於衷,沒有一個人擔心她出事。後來我一氣之下就到派出所裏報了案,公安局的人也例行公事到程家村裏問了些情況,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我震驚地聽著他說出這些話,總感覺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卻又抓不住重點。


    回到家裏,我就把這件事暫時擱在了腦後。畢竟我爸喪事還沒辦完,後麵做道場和搞儀式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農曆十一月十二,正是大雪節氣,家裏的天氣已經冷得要穿棉襖了。我接到楊陽的電話,說我的體檢報告早就下來了,也不見人去拿。又嘮叨著說雖然身體沒什麽大事,也不能過河拆橋,用不上就不去看她了。


    我一時拗不過,隻好答應這個周末去鎮上看她。


    那醫院我是不敢輕易再進,隻在附近找了個小飯館叫了一碗麵,坐下邊吃邊等她。


    到了中午,她果然興高采烈從醫院裏跑出來,拉著我去瘋了半天。


    晚上的節目依舊逃不過玩樂二字。看楊陽拉著我出了ktv又進酒吧,我便取笑說她是不是太寂寞空虛想找個男人陪,她卻反過來取笑說像我這種天天縮在家裏不出門的死宅女更應該先找一個陪著自己。


    最後,我們男人沒找著,倒遇到一個熟人。


    在酒吧昏暗的角落裏,我們看到了秦海。


    才一個月不見,他臉上那神采飛揚的表情已經全變了,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著一股頹廢的氣息,正垂著頭坐在那裏喝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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