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聞清羽順利產下一個男孩。 聞清羽抱著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兒子,淚如雨下。


    追風問她:“想好孩子叫什麽名字了嗎?”


    聞清羽愣怔了許久,緩緩說道:“念生。”


    又是半月後,京城傳來消息,靖王帶兵攻破皇城,皇帝燕知惜被捕,一個月後處以極刑。


    那日,聞清羽抱著念生在院子裏曬太陽,桂樹開了滿枝,香氣四溢。風一吹,花蕊紛紛擾擾落了一地。


    她恍惚間,像是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她和他在桂林相遇。


    她說:“你問我名字幹什麽,難道來日你想娶我?”


    他說:“如若姑娘不嫌棄。”


    那年,他們還多年輕啊,歲月蒼蒼,一眨眼,時光就變老了,他們也白發覆頭。


    一個月後,太和殿前。


    烈日炎炎下,燕知惜被鐐銬夾在柴堆上,頭發散亂,滿身狼狽,可他高昂的臉上,卻帶著睥睨眾生的蔑笑。


    錦衣玉帽的聞昭,被他笑得發毛。手中的長鞭,狠狠一鞭子甩在他身上。


    “這一鞭,是為我母親。”


    血色濺落。


    又是一鞭,揮了下去。


    “這一鞭,是為我父親。”


    聞昭咬著牙,念一個聞家死去的人,一鞭就狠狠落在燕知惜身上,抽離是帶著血肉。


    燕知惜閉著眼,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意氣風發,笑得清風雲淡。


    也不知抽了多少鞭子,一個侍從跑了過來,“魏王,有一個女子在城外求見,說是你姐姐。”


    聞昭停下了手,大喊:“快帶她進來。”


    一直閉著眼的燕知惜,猛地睜開眼,寂夜似的眸子霎時熠熠生輝。


    聞清羽在侍衛帶領下,聞清羽抱著孩子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燕知惜的目光便眨也不眨地望著那抹清瘦的影子。


    “姐。”見到聞清羽一頭白發,方才還狠厲無情的男人,眼底霎時迸出淚。“你受苦了。”


    聞清羽摸了摸聞昭日漸堅毅的臉,愛憐地笑了笑,“姐姐,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聞昭看見了聞清羽懷中的孩子:“這孩子是誰的?”


    聞清羽眸光落在燕知惜身上,沒有回答,聞昭卻驀地猜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聞清羽,許久才指著燕知惜,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這人可是聞家的仇人。”


    “我知道。二弟,你不必為難,聞家的仇不得不報,我會親手殺了他。”


    聞昭皺眉,不知聞清羽想幹什麽。


    隻見聞清羽抱著孩子走到燕知惜麵前,燕知惜目光狂熱地盯著她:“你真的來了。”


    “來了。”聞清羽平和地說:“來殺你的。”


    “好。”


    燕知惜笑了,他說過,她要什麽,他都給他,哪怕是他的命。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這次別紮這裏了。”他又拉著聞清羽的手,摸在自己右胸口,“我的心在這裏。”


    “知道了。”聞清羽將孩子抱到燕知惜麵前,“是個男孩,叫燕念生。”


    繈褓中的孩子粉雕玉琢,胸前帶著一個長命鎖。看到滿臉血汙的燕知惜,竟呀呀地笑了。


    燕知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然後大笑出聲,“清兒,我燕知惜此生無憾了。”


    聞昭皺著眉望著怯怯說話的兩人。


    忽然,隻見銀光一閃,匕首紮進了燕知惜的胸膛。他忽而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聞清羽從前對燕知惜的愛意,怕她婦人之仁,不忍殺他……


    下一秒,聞昭愣住了,聞清羽抽出匕首紮進了自己胸口。


    “姐。”聞昭大吼,他跑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


    隻見聞清羽伸手攬住了燕知惜的脖子,臉上綻出少女般的笑意。


    燕知惜攬緊聞清羽,一遍一遍低親吻著她的臉頰,“清兒,你怎麽這麽傻。”


    “隻有這樣我才能和你在一起。”聞清羽從未如此輕鬆過,她眸光滿是複蘇的愛,“沒想到你就這麽乖乖束手就擒了?”


    “當然不。”


    燕知惜嘴角溢出血,眼底傲意凜然。“我早就收服了靖王的主將,還有這宮中潛伏了一萬影衛,隻要我一聲令下,這些人立刻就會消失,這一切隻是我布下的局。”


    “當初放我離開,假扮他人接近我,也是局?”


    “是的,你還怪我嗎?”燕知惜輕聲問。


    聞清羽沒有回答,這世的愛恨,早就說不清了。


    她朝燕知惜懷裏偎了偎,困倦地閉上眼,“為什麽放棄了?”


    “因為,我想讓你開心。”


    “清兒,這一次,我賭贏了,你還是愛我的。”


    “那我下輩子再來找你,我們一起白頭好不好。”


    許久許久,聞清羽答道:“好。”


    殘陽似血,城頭的軍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聞昭抱起孩子,看著那兩個死都緊緊摟在一起的人。沉默了許久,喚來侍衛,說道:“將二人合葬了。”


    宮牆外,燕知惜死亡的消息傳來。追風久久未回神。


    很久以前,聞清羽曾問過他,為什麽會救她。


    他一直未告訴她,很多很年前,她對他曾有一飯之恩,她早就忘記了,可他卻一直記得。


    人生有時便是如此,怪隻怪再遇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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