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這般小,畫的是什麽?”


    一張俊顏突然湊進身前,陳霜晚眸光微顫,水潤的眸子緊緊盯著眼前白嫩過分的側臉。鼻間呼吸的,全都是那人身上清冷的香。


    手中一抖,墨水染到手上,涼涼黏滑的觸感就像她此時的心境,心跳的想要避開,卻又黏黏糊糊,似有不舍。


    “是,是佛經,不是畫。”薄紅染上耳垂,幾乎緊張的要說不出話來。他為何要湊的這般近,而且如此近的距離,竟看不到絲毫的毛孔,安國公子的皮膚真好。


    “你在想什麽?”鳳眸漫不經心的斜側,那清冷的眸光似乎直視人的心底。


    “你皮膚真好。不,我不是故意的。”


    陳霜晚幾乎要被自己蠢哭,誇一個男子皮膚好,她不會被打吧!


    “繼續寫!”


    “哦,好。”陳霜晚默默低頭,繼續抄寫。


    顏善之夾起一枚櫻桃杆,隻見小小的櫻桃之上密密麻麻寫著數十個小字,一枚一句佛家偈語。


    “人如璞玉,心無塵滓,塵世競真有此中人!”顏善之神色數變,複又化作歎息,黑眸幽深。


    “小晚兒,快些過來,一起送出去?”


    懷柔郡主突然出聲,陳霜晚緊張的抬眸,才發那人已站在柳樹下,眺望清江遠處。玉帶寬袍,如畫風流。


    “哎,來了。”


    陳霜晚忙將寫好的櫻桃一顆顆擺起入燈船之上,遠遠看著去,竟呈一個福字,端是心思靈巧。


    “挺好看的,這字寫得這般小,會不會傷眼睛。”


    “沒事,不常寫,郡主,您這羊雕的可真像。”


    隻見偌西瓜上被去了皮留白,在邊角上雕刻成一群白羊的形狀,中間掏出化作水潭,有羊群跪足飲水,不遠處綠草幽幽,隻是簡單一副畫作,卻又意境深遠,宛若心之歸處。


    “我想我的羊了。”


    懷柔郡主皺了皺眉,將花燈上蠟燭點亮,將木船送了出去。黑眸幽幽,對著泠泠碧水,想念著家鄉的模樣。


    “我也想娘了。”


    陳霜晚低歎了一聲,將花燈送走。


    娘,佛說一切如夢幻,如露亦如電,應坐如是觀。可是晚兒不想忘記,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不剩什麽了。那些記憶和仇恨,晚兒會記在心底,永不會忘!


    等到那一天,晚兒在去您墳前上香,說與您聽。


    “大膽,竟然在瓜果上寫下五哥哥的名字,你是找死嗎?”飛鳳公主尖銳的聲音從不遠處出來,著實刺耳。


    “公主,臣女隻是為社稷祈福,並非是冒犯五殿下的名諱。”那女子的聲音微顫,清甜膽怯,格外惹人心憐。


    陳霜晚眉頭一皺,是陳清容的聲音,怎麽會惹到飛鳳公主了,那可真是要頭疼了。


    “休要狡辯,別把本公主當傻子,一整日黏在五哥哥身旁,哪裏是良家女子有的作為,如今還在瓜果上寫下五哥哥的名諱,果真是個狐媚子。”


    女子氣急,對飛鳳公主屢屢找茬實在是厭煩之際,如今倒是真知曉了,大姐每日被五妹妹惡言惡語所受的氣了。


    “公主出身金枝玉葉,莫要把那些粗鄙的言語掛在嘴邊,這與那些不知教養的賤民無異。何況我等姐妹本就是五殿下請來做客,公主如此言語,豈不是說五殿下沒有識人之明。”


    “二姐,快別說了。”陳清熙心中一驚,連忙拉扯少女。


    “你個賤婢,竟敢罵本公主沒教養,不給你個顏色看看,你又豈知天家兒女的尊貴。”


    飛鳳公主飛揚跋扈,柳眉倒豎,一扯腰間的軟鞭,衝著那如花的玉顏就甩了過去。


    “不要。”陳清熙陳清露兩人嚇得趕緊躲開。


    “啊!救命,救命!”


    刷刷刷的鞭子淩亂狂舞,激起道道勁風,在那白皙臉上留下道道血痕。少女吃疼的躲閃,被飛鳳公主打了狼狽,腳下失足,竟跌落清江之中。


    “有人落水了,公主把人推水裏了!”


    “公主殺人了!”


    尖銳的女聲破空,劃破喧囂的深夜。


    “怎麽回事,郡主,晚兒去那邊看看!”


    陳霜晚心中一急,提起裙裳小跑過去。


    “等等,一起。”懷柔郡主連忙跟上。


    “就是本公主推的又怎樣,你們兩個再哭,本公主把你們也打下去!”


    飛揚的鞭子炸在兩人腳邊,驚得兩人噤了聲,嚇得顫顫發抖。


    “救命,救命啊!”水中的少女不住叫喚,撲通撲通驚起無數水花。


    “夠了,別叫了,沒有本公主的命令誰敢救你。”


    “飛鳳公主好大的威風,如此藐視王法,草菅人命,今日讓真我等百姓開了眼見。”


    陳霜晚見這一幕,著實氣急,臉色癟的發白,看著飛鳳公主跋扈的小臉,隻覺得手腳發涼。


    “還不快去救人。”懷柔郡主一聲低斥,迅速有侍衛欲要跳水。


    “本公主看誰敢!誰敢入水救人,本公主就砍了誰!”


    一揚手中鞭,啪嗒打出音花,驚的侍衛不敢再前進半步。嬌俏的小臉上怒氣沉眉,很是可陋。今日飛鳳公主也是氣急,屢屢在懷柔郡主手中吃癟,她以往驕縱慣了,如今隱忍幾時心中更是憋悶。隻怪眼前這個庶女命不好,竟還敢跟她頂嘴!


    “公主身為天家女兒,不曾以身作則,還如此囂張跋扈,糟踐人命,實在讓人心涼。今日若二妹死在湖中,哪怕陳家拚了侯爵之位,也要去禦前告上一狀,說個是非曲直。我就不信這朗朗乾坤,周幽盛世,就沒有個明事理的人!”


    “大姐,慎言!”陳清熙驚駭,連忙提醒。


    “你竟然去父皇那告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難道這永襄侯和她天生不對,一個兩個竟跟她屢屢作對,實在可惡!


    “去死吧!”


    長鞭飛舞,眼見就要打在陳霜晚身上,懷柔郡主連忙將陳霜晚拽到一邊。而在此時,有一道身影更快,白皙的手掌竟將那亂舞的鞭頭,一把扯在手中。


    “夠了!”鳳眸犀利,一眼便令飛鳳公主噤聲。


    “這戲場也落幕了,五殿下還不帶著戲子回宮,還等著要賞錢嗎?”


    “還不去將侯府姑娘救起。”


    五殿下目光倏地一緊,卻壓抑住憤怒,傳達命令。龍行虎步走來,一張俊朗的麵容無風無波,淡淡掃了一眼湖中女人狼狽的模樣,一揮手,飛鳳公主便乖巧的走了過去。


    “讓大家看笑話了,飛鳳年紀小,不懂事,明日必送禮品到侯府賠罪。”


    “賠罪就不必了,晚兒隻希望五殿下以後莫要再做此等行徑,實非君子所為,亦非明君所為。”


    飛鳳公主如此叫囂,還不是因為五殿下撐腰。陳清容等人是五殿下所留,他不能庇護幾人,還引的幾位女子互相折辱,此等行徑,著實可恥!


    陳霜晚著實是氣急了,二姑娘的一條命,不過是他輕飄飄的一句話,此時才來說向人賠罪,怎麽不讓人心涼。


    周稷利眸掃過,眼中寒意翻滾,第一次直視那個孱弱的身影。


    少女一襲水藍色的煙紗裙,身材玲瓏,是京都少見的溫婉輕柔。白皙精致的容顏清麗可親,緊抿著薄唇失色顫抖,卻堅定用那一雙醞滿憤慨的水眸瞪視著他。嬌柔卻又剛強,孱弱卻又憤怒,奇異的違和卻又如煙火絢麗。


    “侯府的女兒果然膽子不小,連這話都敢說的出口,本殿下來日必去侯府親自拜訪,看看這永襄侯是如何教導女兒的。”


    “雖說這些百姓都未買票,可也著實看了一出好戲,五殿下還是想想,明天茶樓飯館,是否又會出現此等橋段的說書人。”顏善之側身旋步,遮住了周稷的視線,戲虐道。


    “回宮!”周稷冷哼一聲,帶著飛鳳公主匆匆離去,隻餘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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