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煩亂,和他同處一個空間,好像呼吸都要沒了。


    不如走樓梯。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那雙抬起的墨色男人深眸。


    到一樓給病人處理了一點事情,回到五樓。


    又有三個需要灌腸的病人。


    安果麻木地操作,有一個男孩,十來歲,見是女醫生特別不合作,家長死活勸說,拖到十一點,才讓安果給做了灌腸。


    她又餓又累,卻不想吃東西。


    出了病房等電梯。


    門一開,又見那人在裏麵。


    安果腦門三根黑線盤旋。


    偏是那人,這次手裏沒什麽資料看,換了手術服,藏青色的襯衫,黑色西褲,單手插在西褲口袋,卓然佇立。


    見到她,一派的麵無表情,沉靜無瀾。


    自從和這個溫謹懷發生了那什麽之後,安果直覺自己的修養正逐日瓦解。


    小臉青沉,心中暗罵一句,x了狗了。


    醫院這麽大,平時也沒有如此這般抬頭不見低頭見哪!


    今天發現她肚子藏了個球了,就各種‘邂逅’都來了?


    要死不死。


    電梯裏就他一人。


    男人閑然若適,看起來是要下班用餐。


    瞥了她一眼,蹙起清潤的眉宇:“進不進?”


    安果冷著臉踏進去,一臉死相地站在距離這人最遠的對角。


    他問:“幾樓?”


    “二。”她更冷。


    男人修長的手指摁了數字鍵,隨後那隻幹淨的手插進口袋,側影筆直修長。


    安果看過去,雙手都在西褲口袋裏,西褲又修身,料子極好吧,難免撐得那男人的當部微微平起。


    她扭開視線。


    想起肚子裏正在萌芽的小囊。


    她氣憤又臉紅地想,就是他那東西,她的肚子才會大的。


    兩次而已,都是頭回,怎麽就……中獎了呢?


    自己還是學醫的,竟然忘了醫學上一切皆有可能這個定律,事後忙著從曾薇薇那裏打聽,各種害怕躲藏。


    吃藥這回事兒,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不得不吞苦果。


    孩子的爸爸就杵在眼前,成天在她跟前晃。


    今天這都晃了三四回了。


    他倒好,沉然若若,安靜自宜,壓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肚子裏,有個他的種。


    安果真心氣,憑什麽他什麽都不用承擔啊?


    越想越憤怒。


    心中壓抑,突然地胃裏一股子酸水往上湧,腦袋又沉。


    她唔了一聲,立刻捂住嘴。


    男人聞得動靜看過來:“怎麽了?”


    她側過身,不想理他。


    她伸手扶住牆壁,嘔的又是一拱。


    溫謹懷走過來,伸手攥著女人纖細的肩胛骨,沒有一點肉,抓在掌心裏都咯手:“反胃?”


    “恩。”


    安果感覺胃裏的早晨吃的麵包都到了嗓子口了,著急的翻轉身看電梯數字。


    溫謹懷扭頭,迅速按了下一層。


    她又嘔了一聲,遠山眉擰成結,手指尖發白地捂住嘴,趴著電梯門等著往外衝。


    男人一拽,把她拽了回來。


    挨著電梯門多危險。


    安果撞進他的懷裏,動作晃蕩,一下子沒忍住,吐了出來。


    電梯雙門打開。


    男人見她一頭冷汗,結實的雙臂打橫抱起她就往外走。


    男洗手間的格子門裏,安果被他穩穩放下,束著頭發彎腰對著馬桶幹嘔不止。


    門沒關上,男人站在過道,洗手間鋪的黑色地板,白色牆壁,消毒水味道特別重,他鎖緊雙眉,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醫用濕巾。


    等她沒了聲響,男人白皙的手指敲了敲門:“可以了?”


    安果低低恩了一聲,肺腑都像吐出來了一樣,十分無力。


    溫謹懷推開門,瞧她臉色在光線下尤其滲白,遞過去濕巾,“擦一擦。”


    安果接過,難受得不說話。


    “這是孕吐。”他說。


    身體難受的時候,壞情緒充斥,就會東怪西怪,控製不住。


    安果這會兒瞧著他,幹淨雋雋,瀟灑倜儻,無事一身輕。


    她心中怒火作盛。


    怪自己怎麽就懷孕了。


    怪他讓自己懷孕了。


    她抿著唇不說話。


    這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對他的壞情緒倒是察覺出來了,不在意地問道:“早晨吃了什麽?”


    “麵包。”


    “以後不要吃冷的東西。眼下你懷孕,兩條路,繼續實習的同時照顧好自己,第二條,暫停實習回家養胎。”


    他蹙著眉頭這麽說,淡淡的,正經地跟她說醫囑。


    安果看了他一眼,杏圓的瞳眸水光隱忍泛動。


    溫潤又很強大的男人,很容易讓女人有撒嬌依賴的衝動。


    何況,肚子裏的是他的骨肉。


    安果在他麵前,不知怎麽就大女人不起來,想跟他發火,抱怨,生氣。


    卻又沒有合適的理由。


    想想,怪他做什麽?


    他都不知道,是你自己不告訴他的。


    但是告訴了他,情況會比現在好嗎?


    安果不敢想。


    她的腦袋這一上午都是在這種亂的狀態裏。


    遇到了解決不了的事,惶惶惴惴,懊悔自責又找不到出路。


    她要哭了似的看著他,在他麵前,心智莫名的變得脆弱。


    四目相對,男人突然走近了兩步,洗手間很安靜,這人眼神也安靜,鋪著溫潤和那麽點柔憐,許是第一次見她像一隻兔子,急紅了眼。


    他被迷惑,一時心竅,抬起手指觸到她蒼白的臉頰,嗓音低醇:“不要哭,會好起來,孕吐過些時日就會消失。”


    安果眼淚忍在眼角。


    嘴唇咬的發紅,蠕動。


    最終垂下眼睫,轉身,臉蛋離開男人幹燥的指尖。


    她走出洗手間。


    男人垂手,俊眉緊蹙,佇立了片刻,低頭,發現襯衫上有贓物。


    他出來洗淨雙手,回到辦公室換衣服洗澡。


    正是午餐時間,內線撥了張住院醫師的電話,叫人過來。


    住院醫師正在用餐,聽到頂頭boss的命令,放下餐盤就直奔辦公室。


    溫謹懷沒問別的,語氣也如常。


    張住院醫師把組裏每個小實習的工作都匯報了一下。


    男人聽著,雙手交握在辦公桌,看似隨意地提了句:“安果的實踐能力不如我所期望,以後她的任務由我親自安排。”


    “好,那溫醫生就多費心了。”


    住院醫師覺得很平常,同時在心裏幸災樂禍,好像這個安果一直不得溫醫生青睞。


    這下慘了,親自帶,溫醫生還不知道要怎麽‘折磨’她呢。


    ……


    午餐,安果隨便吃了點,胃很空虛整個人會更加空虛。


    她也不像往常,和其他組員討論醫學雜誌上的罕見病例,躲在值班室渾渾噩噩地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下午三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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