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專注地看著她,夜色裏他的眼神溫柔又沉默,低迷著許多深沉難懂的情愫。


    那種眼神,湛黑的有溫吞的壓迫感,叫她一瞬間沒了思考能力。


    男人的大手,輕滑她的鬢角,臉部白皙肌膚,覆在顧爽爽的白頸上,長指一鬆,煙掉在地上,他低頭後這時緩緩抬眸,算真正來看她了。


    顧爽爽的臉頰在他的手心,掌心寬厚,溫熱,她不知睜眼閉眼,伸手卻推不開他,“我要回屋睡覺了。”


    心慌意亂,害怕他又強來,但卻沒有。


    實際上他沒做什麽,薄唇迫近了些,在她耳畔和鬢角溫柔地遊離。


    是的。


    他好溫柔。


    是顧爽爽受不住的溫柔。


    顧爽爽懵了,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因為他什麽也不說。


    隻這樣靠近她。


    “你別這樣。”


    她抬頭看他,又垂目。


    “喂……”身子忽然一輕,被他有力的雙臂突然夾住一雙胳膊。


    被他一提,抱著坐到了水泥欄杆台麵上。


    身後即是半空。


    高度卻與他持平了。


    他俯身,顧爽爽搞不清他要幹什麽,察覺到自己的襯衫衣擺被他的大手扯出來。


    “你幹什麽?”


    他不回答。


    “非讓我罵你滾嗎?”顧爽爽沉下臉。


    他俯身低眼,往她肚子上去,顧爽爽一手抓著台麵,一手發狠去扯他冷硬的頭發。


    他悶哼不語,幹燥微涼的手指往她肚子小心地遊走尋找。


    接著,他突然低頭。


    “喂……”顧爽爽猛地一弓!


    雙目空白……


    剖腹產的手術刀口,被他吻住了。


    男人剛毅的薄唇,特別輕特別輕地,覆蓋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濃長的睫毛刮著她的皮膚


    他的唇,那麽燙,那麽燙……


    顧爽爽的身體僵住,平坦卻有淺淺疤痕的肚子在他的親吻裏,一陣哆嗦。


    淚水在眼裏打轉時,她仰頭,今夜星空竟那麽璀璨,洗過一般的墨色玻璃夜。


    他有些發抖……她感受得到。


    那隻覆蓋在她腰上的大手,手心出了好多汗。


    顧爽爽感受著他的掌紋。


    感受著他……流在那道手術疤痕上的,眼淚。


    他,哭了。


    顧爽爽不能想象他流淚的樣子,因為他是那麽一個不可一世無堅不摧的男人,是神。


    顧爽爽覺得他一定不全是感動,為他生了一對龍鳳胎的感動,因為他的眼淚很重。


    沉重,她不能呼吸。


    他親吻她這道醜陋的疤痕,用最溫柔纏綿的力度,親這道當初孩子們出來的地方。


    給了顧爽爽比做愛更瘋狂至死的激烈感覺。


    兩個人都在流淚,深深喘息,顫抖著。


    過了很久很久,他的唇離開,他的手覆蓋上那道疤痕,繞著她的小腰丈量,遊移在她身體的曲線上。


    他說:“一米六六,二十歲,腰圍一尺六七,體重九十斤?你給我生了孩子。”


    他抬頭,抱住她,深深抱緊,頭顱埋進她的脖子裏,濡濕的睫毛打濕她的耳畔:“太太,給我生了兒子女兒。”


    顧爽爽受不了,求他別再說。


    “我有一個兒子,有一個女兒,太太給我生的。”


    “不是給你生的,”顧爽爽哭著揪住他的襯衫:“不是給你生的。”


    “她給我生孩子,偷偷地給我生孩子,她的腹部有傷口,太太,太太……”


    “不是給你生的,求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叔叔你別再說了……”


    顧爽爽在他懷裏,在他無限魔音般的嗓音裏,終於眼淚洶湧決堤。


    他怎麽就不明白呢?


    不是給你生的,不是給你生的!


    可是……不給他個混蛋生,又是給誰生的?


    顧爽爽騙了自己好多年,顛沛流離,躲躲藏藏,祈禱他永遠不要發現。


    卻在這一刻,嚐到了被他發現的揉心徹骨的滋味,越痛,越甘甜,緊接著又是萬丈深淵的劇痛。


    是的,內心深處有衝動,衝動地叫他好好看看,她給他生了孩子,再恨他,也終究是給他這個王八蛋生下了一兒一女。


    許是她哭得欲碎時神誌不清喊得那聲‘叔叔’,他吻上來很突然。


    他的薄唇用力封了上去,親住哭泣中的小女人,仿佛至死方休,帶著一股子瘋狂。


    顧爽爽敗在他這幅霸道強悍的樣子裏,相離四年,不曾想念過他一分一秒,那是假。


    馥鬱的男性氣息覆蓋下來,她在他懷裏犯暈,臉上冰火一重一重,嘴唇更叫他霸占了去,頭皮發麻神思眩暈,風涼吹過,顧爽爽愣愣地睜開眼,望著頭頂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一時驚涼清醒。


    “沈墨城,”她吞吐著亂糟糟的氣息,把他推開,著急又無措隻覺得是在做一件錯事:“停,別這樣了……”


    男人呼吸發重間皺眉,睜開眼直盯著她躲閃的瞳孔,他停了停,大手包住她的後腦勺,剛毅的下顎抬起又去追逐她的小嘴,親昵她的臉頰,瞧著她,有點痛苦地低聲輕問:“怎麽不行?恩?”


    顧爽爽的一隻手揪住他的襯衫,她小臉通紅,為自己難堪,為二人這樣迷茫,著急,“真的別……”


    男人閉眼,難掩眸底一時的不悅,那是身體所牽扯出來的,他心底卻也知道,該打住了。


    濃重的氣息稍微離開,顧爽爽別開臉。


    兩人的唇相距很近,彼此顫著呼吸,男人視線卻無聲地擱在她臉上,溫存又默然,流蕩著情愫,那般瞧著她。


    顧爽爽更低了頭,盯著地麵……


    ……


    回到臥室,顧爽爽沒扭頭,聽見臥室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她站了會兒,軟著坐到床沿,女人的眼睛水光若若,細碎地不知在閃動些什麽。


    “……媽咪?”


    顧爽爽嚇了一跳,發怔的視線從床頭那盞很暗的燈移到床上。


    被子裏供出來小長發亂亂的小腦袋。


    顧爽爽心虛地臉上一陣熱燙難受,走過去:“寶貝怎麽了?”


    小團子小心地抱著貓貓放到一邊,沒理葛葛又拽又拉,帶著哭腔哼哼:“媽咪,小雪糕要尿尿了,急急。”


    顧爽爽趕緊抱了小家夥下床。


    拉開臥室門,客廳燈光明亮,煙霧繚繞。


    沙發上坐著那個男人。


    還沒走。


    兩人的視線匆忙相撞,顧爽爽一眼不去看那兩道湛黑,拎著孩子直往衛生間衝。


    還好路上解了肚兜,剛到馬桶上,小混蛋就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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