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遲疑,季晟天已經拿起了桌上的刀叉,慢條斯理地用旁邊的毛巾擦了一擦,眼睛向他們兩個的方向看過來,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


    何寧的目光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向他手上看了一眼,咽了一下口水。


    歐雨菲的手緊緊地抓著何寧的衣服,小臉煞白。到了這個時候,她幾乎已經顧不上怨懟誰了,對自己今天答應出來赴約的事情,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是吳鈺直接打電話給了自己的父親,又說這是個可以讓小輩出來鍛煉鍛煉,聊聊合作的案子,父親自然會讓自己過來。


    她有些無措地想著,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抓著何寧的衣袖,把他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何寧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然而他想著,這裏到底是公共場合,依照季晟天的軍人身份,無論怎麽樣,他都不能夠把自己和歐雨菲怎麽樣。


    想到這裏,他勉強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也隻能說,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沒有辦法告訴你,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一邊說,一邊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季晟天的臉色。


    季晟天冷冷笑了一聲:“你想保歐家?”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在那兩個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淡淡說道,“那你明明知道,韓露是我要護著的人,你們也敢對她下手?”


    “不是我們!”歐雨菲終於忍不住衝口而出。


    季晟天冷眼看著她,歐雨菲麵色煞白,胸口上下猛烈地起伏著,臉上卻帶著一絲豁出去的神情,“真的不是我們!”


    “就算不是你們要對付她,這個人,現在也一定在你們這裏。”季晟天冷冷地說道,“還是一定要我把話說的那麽明白,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何寧心道,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臉上卻不敢表達顯得太過明顯,隻能陪著笑臉,搖了搖頭。


    “菲菲畢竟還小,季先生,你已經娶了韓露,我和她也沒有關係了,可是這句話我還是想問,她現在……怎麽樣了?”


    季晟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的歐雨菲,說道:“她沒事。”


    “既然她沒什麽事,您現在這樣對我們咄咄逼人,是不是就有一點過分了?”


    何寧慢條斯理地說道,“事情一開始又不是在我們這裏發生的,我們又怎麽會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再說了,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情究竟是誰的手筆吧?菲菲一直都是個很單純的女孩,這些事情,你要說是她做的,我還真的是不敢相信。”


    季晟天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神情,就見他垂著眼神,說話的速度很慢,顯然是一邊說,心裏一邊在打著腹稿。


    “你可以這麽說。”他淡淡說道,目光轉向了抿著嘴唇,滿臉緊張的歐雨菲,“但我還是需要向歐小姐求證一下。”


    他這麽說話,依然溫和了許多,不要說何寧,就是歐雨菲,都瞬間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向他看了過去。


    季晟天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是十分自然。他接過侍者遞過來的餐盤,擺在桌上,目光裏含著探究之意。


    “我給你們一頓飯的時間,你們最好想清楚,究竟要不要說實話。”


    他說著,拿起刀叉,開始自顧自地吃飯。侍者又送上了兩個餐盤,擺在他們麵臨前。


    歐雨菲心裏一片慌亂,哪裏吃得下去,倒是何寧心裏再怎麽慌張,還是拿起刀叉,慢慢地吃了起來。


    季晟天一邊吃,一邊關注著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刻意放滿了自己吃飯的速度。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隨著時間線的拉長,何寧和歐雨菲兩個人都有些如坐針氈,尤其是歐雨菲,臉上的神情幾乎已經演變成了掩飾不住的慌張。


    何寧低聲安撫:“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和你沒什麽關係,你就把真話告訴他。”


    歐雨菲有些難堪地看著他,目光裏帶著一絲哀求。


    何寧附耳低聲:“如果這件事情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出去。”


    歐雨菲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季晟天見他們兩個交頭接耳,刻意地笑了一聲:“怎麽樣,你們決定好了嗎?”


    他這話一說完,歐雨菲已經抬起頭來,咬著嘴唇,麵色蒼白。


    “這件事情……”


    她終於忍不住,一邊發抖,一邊拽著何寧的袖子,將整個事情從頭到尾地說了出來,一邊說,一邊因為這種羞恥又丟人的感覺而哭了起來。


    何寧一邊聽著,一邊拿紙給她擦眼淚,低聲勸慰。


    季晟天聽在耳朵裏,麵色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聽到最後,兩隻手靜靜地按在了桌上。


    “我知道了。”他冷冷說道。


    歐雨菲說完,心頭一塊大石頭落地,又覺得自己實在是丟人得厲害,一時之間簡直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索性閉上了眼,靠在何寧懷裏。


    最開始唯恐對方將自己推開,連動作都有些小心翼翼,等到感覺到對方的手放在了自己背上,才猛地震了一下,嗚嗚咽咽地啜泣了起來。


    季晟天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心思電轉,最終冷冷說道:“我不會跟你們為難,但以後,別讓我在h市,在果果麵前,再看到你們。”


    他說完,起身飛快地離開,坐到車裏,剛想給無語打一個電話,愣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機,轉而發動了汽車。


    他現在必須回去h市,立刻,馬上。


    汽車剛剛發動,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老七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興奮不已。


    “老大!你真是有辦法!那小子自己又冒出來了!”他興奮得嗷嗷叫,“你不知道,就在兩分鍾之前,有個人給我們打電話,說韓大牛那個孫子,被人給抓住了,讓我們的人過去帶人呢!”


    “知道了。”季晟天冷冷說道,“你們誰再讓他跑了,誰就軍法從事。”


    “知道了!”老七興奮不已,突然又見鬼地害臊起來,“對了,老大,你不是之前讓我盯著點兒嫂子那個病房麽,我跟你說,剛才啊,有個人提著保溫桶來了,就是那個這幾天,天天來的那個人……叫江……什麽來著?那是誰啊?”


    季晟天皺起眉頭:“江佩涵?”


    “對對對!”老七歡呼雀躍,“那什麽,老大,兄弟打了這麽多年光棍了,這可是第一次求你……”


    一想到江佩涵現在就在病房裏,季晟天整個人都焦躁了起來。


    “你是說她又來病房了?你給我去看著你嫂子,出了任何問題,我都找你算賬!”


    “誒?不是,老大,怎麽回事啊?”老七瞠目結舌,“那什麽,那不是一家人嗎?能出什麽事情啊?老大?”


    季晟天已經掛斷了電話,根本顧不得跟他們多說。


    老七掛斷電話,忍不住嘀咕:“這都是幹什麽呀……”他嘟噥了兩句,想著季晟天讓他去看著點兒隔壁,索性支起耳朵停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聽出來,隻好嘟嘟噥噥地架著兩條拐棍,慢慢走出房間,往那邊去了。


    江佩涵坐在吳鈺床邊,隔著吳鈺的病床,看著那邊一臉警惕,誰都不讓靠近的韓露,麵上露出一絲擔憂來。


    “嬸嬸,果果姐這幾天一直是這個樣子嗎?”她柔聲問道,麵露焦灼,心裏卻已經笑開了花。


    吳鈺聽她問這個,忍不住又有些傷懷。


    “是啊……醫生說,這一次要是恢複不過來,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再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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