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白糖不明白,還特意用通俗的語言講解了這幾項算學的意思。白糖可是在前世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聽就懂了。


    三斜求積數,是用代數的方法解決三角形的麵積。會圓數是利用勾股定理來推算圓形的長度。至於隙積數,是高階等差級數求和。


    白糖心裏的震驚溢於言表,陳文生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可在算學方麵竟然已經探索到如此深奧的地步。


    據白糖所知,考秀才都不會考到如此複雜的數學知識,可見他眼下掌握的算學知識,要遠在那些秀才之上,而且這些知識都是他自學看書,無師自通掌握到的,也難怪李夫子會如此在意這個學生,他可不就是個曠世奇才麽。


    如此天才是不多見,特事特辦,白糖就在心裏打定了主意,甭管這人算不算是城中家境最差的,都要一力促成他來自家勤工儉學。


    “這樣啊。”她點了點頭,給了陳文生一個安撫的眼神,拿起紙筆將陳文生的情況做好登記:“我把你的情況登記好,這幾日你等我通知,按規矩是要找一到兩位保人,你是李夫子帶來的,你的保人就算是李夫子了,有什麽事我會直接聯係他。”


    登記時,白糖才得知,陳文生今年竟已經是十四歲了,三年前,他來到寶江縣,那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在舅父家裏常常被舅母偷偷克扣虐待,三餐簡陋,以至於身材看起來比同齡人要小了許多。


    孫彪和巧雲在旁也瞧得心酸,巧雲個性直,直接走上前來說:“陳小弟,你放心,我們老板一定會幫助你的。”


    孫彪也鼓勵他說:“你不必害怕,我們這裏的人都很好,等你來了就知道了,隻是你要辛苦些了,一邊做工一邊念書,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城裏那些讀書人多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早到晚隻有念書一件事兒,旁的雜務家裏人是不會讓他們做,所以他們念書的時間十分充沛,即使有這樣多的時間,那些努力的學子們還會在晚上挑燈夜讀,擠出更多的時間,想要用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換來一紙功名。


    陳文生惶恐,沒想到這裏的哥哥姐姐們都十分隨和,和他來前想象的不一樣,他們沒有高高在上的。


    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我不怕吃苦受累,做活我會認真做,夜裏點燈苦讀,就是會浪費蠟燭……”說著,垂下眼睛。


    白糖看著他這副模樣,就知道這些年在舅母家沒少遭嫌棄。搖頭笑笑說:“放心,蠟燭我們會全力供應,你需要用多少,我們都會供應到。”


    倒是李夫子,聽了這話,卻擺了擺手笑著說:“挑燈夜讀,那是對尋常資質的學子來說的,陳文生實在太聰慧了,我從未見過比他聰慧之人,他完全不需要像別人那樣用額外的時間苦讀,他每日念兩個時辰的書,就頂得上別人念七八個時辰了。”


    這話就有些過於誇張了,孫彪和巧雲聽的都是倒抽一口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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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白糖對李夫子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既然他這樣說,可見陳文生確實聰穎。這大概就是天才的過人之處。


    想到這兒,她眼中一動,忽然轉頭看陳文生:“你可會看賬本?”


    “能看懂一些。”陳文生保守地說道,不敢托大。家中做酒坊生意,他自小就耳濡目染,時常去爹爹書房裏翻那些賬本,一邊打著算盤核對,他覺得十分有趣,樂此不疲。


    待到七八歲時,就能從賬本裏找出細微的錯漏了,再大一些,他就總是纏著賬房先生教他核對收入支出與結餘。


    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核賬,每當從細微的錯漏處找到一文哪怕一厘兒的錯漏時,都會覺得無比滿足。隨著他再大一些,這些東西在他眼裏變得簡單,他不再感興趣,才漸漸很少去賬房那裏。


    “怎麽?可是你不相信他的天賦?”李夫子疑惑地問。


    “不是,我隻是隨口問問。”白糖忙否認。又笑眯眯地說:“我是聽說了陳文生的本事,覺得讓他在我這裏跑堂打雜委實有些屈才,他若是會些別的本領,我可以安排他去做其他事情。”


    李夫子鬆了一口氣,尋思白糖這話,陳文生受資助就是板上釘釘了,他麵上不由得振奮起來。


    趕忙叮嚀自己的學生:“文生,你以後來了這裏一定要懂事一些,勤快做事,敦厚做人,切不可辜負白老板的一番善舉。”


    陳文生一雙烏黑的眼睛灼灼發亮,重重點了點頭。他鼓起勇氣看向白糖,抿唇自薦說:“白老板,我可以試試記賬對賬。”


    李夫子嚴謹,聽了這話就微微皺眉,沉吟道:“不成不成,賬務乃是重中之重,你一個半大孩子,從來沒做過這些,怕是難當大任,你若真想幫白老板做賬,我先送你去和漱玉齋的黃賬房那裏學些日子,你多多請教他,待學成一些再說。”


    陳文生聽了,什麽也沒解釋,恭恭敬敬地應了。


    白糖對這孩子就更是滿意了,明明有本事,卻沒有恃才傲物的張狂勁兒,謙虛而又溫順。是個好苗子,多幫他一把也無妨。


    她趕忙說:“這些事兒不急,倒是你娘親的病,迫在眉睫。”


    陳文生臉色肉眼可見的泛白,嘴角噙著一片苦澀,想說什麽,卻到底是沒張口。


    李夫子長長地歎出口氣:“這孩子內秀,還是我來說吧,其實他娘從年初就有病症,郎中診斷是肝氣鬱結,脾胃失和,她常常嘔吐,一直服藥,時好時壞,就在半個月前,她突然腹部高高隆起,麵色蠟黃,整日茶飯不思,昏昏沉沉,十二時辰裏有十個時辰都在昏睡當中……”


    白糖默默聽著李夫子的話,分析陳文生的娘很可能得了後世稱為肝腹水的一種病,已經到了昏迷的地步,恐怕時日無多了,而中醫恰恰對這種病束手無策,說是絕症也不為過。


    她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直接遞到陳文生麵前,體恤地說:“這些錢拿回去給你娘添些厚被褥和家用,我明日得了空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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