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雲撇了撇嘴:“難不成是白趙氏,我早懷疑她了,白糖認識的人裏,除她之外再找不出一個整日躲在背後放冷箭的,我看,八成就是白趙氏!”


    孫彪和不知她說的是誰,紛紛麵露疑惑,巧雲就和他倆解釋白趙氏從前在青雨村與白糖的矛盾。


    “這麽說起來,這女人不辨是非又不識好歹,要真是她,白姑娘打算怎麽辦?”孫彪問。


    “我和她之間早就撕破臉皮,我不會輕饒她,別說是我,她拿了老宅的錢逃了,我爺奶一家人正紅著眼睛到處找她呢,她欠的所有賬都得一筆一筆還。”


    “既然這樣,咱們明日一早把這小賊送到衙門去,等這小賊把一切都招了,官府裏留了底,又加她一筆罪狀。”白糖心中盤算了片刻,拿出紙筆坐在椅子上寫狀子。


    白泉和白二柱兩人留下來守著以防萬一,白糖讓蘇鳳祁帶著巧雲回去,趁著天不亮還能休息會兒,他卻說不,撩開衣袍,坐在白糖身側的椅子上,以手支在顴骨上閉眼休息。


    孫彪上樓去檢查盤點有沒有丟失的物件,叫了巧雲上去幫忙,等人都走光了,蘇鳳祁微微睜開眼,盯著她白皙的臉蛋看:“你怎麽也不問我開鋪麵的事。”


    白糖放下毛筆,笑說:“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忙著看鋪麵,是要開保行吧?”


    蘇鳳祁嗯了一聲,白糖就接著說:“我那天隻是隨口說了幾句,你就惦記上了,你確定這生意能做起來?”


    既然蘇鳳祁主動提起,她倒是不介意好好和他討論討論,畢竟她有後世的見識和眼光。


    “凡事不試一下怎麽知道成不成,況且保行的構思很精妙,譬如我開茶莊,我須得自己種茶,或是去茶農手裏收茶,開酒樓,便要像你一樣挑選位置,裝修鋪麵,聘請廚子,每日采購肉菜蛋果,以上這些交易都是以錢易物,可保行不是,換句話說,做保行其實並不需要過多的成本,玩的是腦力。”


    白糖點點頭,似笑非笑地看他:“的確是這樣。”


    在後世,金融和實體有著明確的界限,金融的本質是各種形式貨幣的流通,包括銀行業保險業在內,都屬於金融的範疇。難為蘇鳳祁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也能很快品咂出保行的妙處。


    “其實,在我來到縣城的時候,就開始思考今後要在縣裏做什麽掙錢的買賣,讀書占據了我日常大部分時間,我不能像你一樣抽出時間和精力管理偌大一個酒樓,親自參與采購,管理手下,招攬食客,清算賬麵,隻能把這些交給旁人,可我身邊卻並沒有如此全能的助手,直到你那天提起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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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笑道:“保行好處多多,我既不用擔心雨水過多耽誤了采茶,更不用擔心菜價肉價浮動導致酒樓成本增加,無論澇年還是旱年,隻要城中還有貴族階層和殷實人家在,我這保行就不愁沒生意。”


    最後,蘇鳳祁總結道:“它就如同錢莊一樣,做的是看不見實物的買賣。錢莊早已被朝廷壟斷,可保行卻是全新的行業,虧你能想出這樣精妙的點子,北朝隻怕也隻咱們一家,這樣好的點子不把它付諸行動豈不是可惜,況且它很適合我,讀書做買賣兩不誤,初期費費神,等之後上了正軌就不需要再投入格外的精力,製定好規矩,挑兩個得力手下去張羅就是。”


    白糖眨眨眼:“所以,你真決定要開保行了?”


    “是。”蘇鳳祁說:“鋪麵在城東,我早早讓人拾掇利索,原本已能開張了,隻是有些問題心中還有些不確定,這幾日正在思考捋順。”


    白糖就知道他遇到了難題,抿唇一笑:“是關於理賠機製的吧?”


    蘇鳳祁點頭,“我將你那日舉的例子匯了總,發現囊括了兩大類別,養老險和理賠險。養老險很好理解,每月存錢,到了歲數支取養老金,我計算過,我隻需要每年將收到的養老金存進錢莊裏,僅靠著錢莊大額款的年利息,這部分也不會虧本。至於理賠險,如何設置才能保證盈利,我卻有些拿捏不準了。”


    白糖聽得有些詫異,本以為他是頭腦一熱,沒想到他竟然做足了準備工作,謹慎地考量盈利問題,並沒有貿然開店。


    她想了想說:“保行的確是一門掙錢的好思路,但,說句實話,其實我對這個並不精通,也沒有一套完善的理論和運營機製,那天也隻是靈光一現,你真要放手去做,我的建議是先從小險種做起,剛開張時攤子不宜鋪得太大,多推出些小險種,規模在一年十二兩銀以內,等日子長了,摸透了盈利比,手頭有了更多資金再開發大險種不遲。”


    “十二兩銀子。”蘇鳳祁尋思著,舉一反三的舉例子:“譬如城中有不少孩童,每年不慎被野狗咬傷,患上狂犬病,若是事先在我這裏買了意外險,每月交付我半兩銀子,一年合計六兩,當這名孩童被狗咬傷,保行夥計查驗過傷口,屬實之後,我一口氣賠付他……”


    白糖直接打斷:“二倍到三倍,不能再多了,太少沒有吸引力,再多又會虧本,二倍半足夠。”


    她是按照後世的保險理賠金額大致推算出了一個理賠界限。後世很多疾病險,一份的金額為十萬,理賠金額二十到三十萬,當然,這隻是大致根據一個中年人的年紀所推算的,後世的保險及其複雜,每年所繳的金額都與參保時的年齡掛鉤。


    “為何?”蘇鳳祁直勾勾看著她,滿眼求知欲。


    白糖一時倒是有些詞窮了,對於保險行業,她確實是能力有限,無法說清後世保險的健全機製。


    不懂的就不好托大,她如實說:“我隻是憑感覺說的,要想把意外險的盈利點摸清楚,隻怕需要大量的實例進行推算印證,你大可以在第一年定一個穩妥點的理賠金額做試驗,到第二年時按照盈虧重新調整。”


    “你和我的算學師父想到一起去了,我曾請教過他,他也是如此說的,就像瞎子過河,不踩進河水裏,始終無法知道它的深淺,保險盈虧所涉及的因素很龐雜,須得在大量的實踐基礎上做調整。”


    “所以這門生意是有虧損的風險,雖然是一門全新的生意,可想要安安穩穩掙到錢,須得費一番腦子,眼下最重要的是穩妥,不要讓人鑽了空子,說起來你還未開張,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蘇鳳祁搖頭,“決定了就去做,半道退縮算什麽,我會盡力。”


    一眼看見白糖手邊的紙張上墨跡已幹透,他幹脆將那張紙拿到自己麵前,續著她的字跡繼續往下寫。


    他字寫的方方正正,在濟老處那麽久,字寫的越發規範整齊,筆墨運用的暢快,筆勢雄渾灑脫。


    白糖托腮在旁看著,視線從筆尖一直延續到他白皙有力的骨節上,再一看他的袖口,仍穿著中衣,回過神來說:“明兒一早你別去衙門了,孫彪去就是,你回去補補覺,你畢竟是要考功名的人。”


    蘇鳳祁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睨了她一眼,散著淡淡的暖光:“別合計明兒個的事了,都有黑眼圈了,你回去歇著吧。”


    “算了,都這時了。”白糖打了個哈欠:“我陪著你把狀子寫完,等天亮再回,大不了晚上早些睡。”


    出了小賊的事,誰都沒心思早早去睡,孫彪等人從樓上走下來也都是滿臉疲憊,卻沒人提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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