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頭骨,衛生間法醫室在公安局辦公大樓的地下一層。


    這座樓是日本人在二戰時期修建的,當時作為華東集團軍司令部。外觀四四方方,粗笨壓抑,一共五層樓,地麵以下占了兩層,據說能夠抵禦炮彈,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巨型碉堡。解放後這裏成為了c市市政府的辦公樓。九十年代後期改成了公安局,在上麵加高了三層,並進行了外部裝修,使得看上去具備現代化標準。內裏的日本建築屬實堅固,經過了多半個世紀安然無恙。


    樓裏,特別當走到地下,基本保留著過去的原樣——脫落的牆皮、腐爛的木梁以及磚縫裏散發出來的陰沉黴爛的味道,帶給人冷森森的感覺,就像一隻幾百條腿的蟲子沿著脊背慢慢向上爬……


    法醫室在筆直走廊的底端。分五個房間。——驗屍間,x照相間,化驗室,儲藏間,殮房。沒有窗,照明完全依賴白慘慘的白熾燈。


    據說日本人占領時期就是醫學實驗室。也許是給日本軍官們看病用的,也許就像731部隊用過的那種。


    法醫室十分寬敞,幹淨的令人窒息,空氣中永遠漂浮著消毒水的氣味。


    法醫助手丁蘭是個勤快的中年婦女。學曆不高,但盡職盡責,而且膽子大。若非如此,整天呆在這種地方一般人是要發瘋的。


    慕容雨川和陸小棠走進化驗室時,丁蘭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她曾經和慕容雨川的導師陳明軒合作過,陳明軒兩年前退休之後,便由喬凱接替。在她眼裏無論誰都一樣。所以,她看見慕容雨川也沒有顯出驚奇,隻是漠然地坐在角落一張靠背椅上。


    這歐巴桑搬屍體時會不會也是這種表情?慕容雨川心裏嘀咕。


    試驗台上擺放著一顆頭骨,一個紅色的阿迪登山包,一摞皺皺巴巴的紙。


    登山包是嶄新的,上麵沒有血跡,沒有任何能夠引起人懷疑的痕跡。那堆紙是普普通通的打印紙。隨便街上哪個文具店裏都能買到。


    慕容雨川戴著乳膠手套,隨意地翻揀了幾張紙,都是皺皺巴巴,空白的紙。忽然……他看到了一些字跡。他把那張紙抽出來,展開紙一看,是幾行打印字。


    陸小棠這時也好奇地湊過來看。


    紙上寫著——


    “伸出你的鐮刀收割吧,因為收割的時間到了……於是坐在雲上的把鐮刀伸到地上,地就收割好了。”陸小棠讀完不知所以的抬頭望著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又翻撿出一張。“把他那一碗倒在地上,有野獸記號並崇拜偶像的人,皮肉就潰爛不堪,非常嚴重……把他那一碗倒在海裏,海就變成血,好像死人的血,海裏的活物全都死了……把他那一碗倒在河流和水泉裏,水就變成了血……你就把你的血給他們喝。他們是罪有應得的。”


    “上麵說的是什麽意思?”陸小棠忍不住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從什麽地方摘抄下來的。這就拜托你去查了。誰知道呢?也許是故弄玄虛。”


    慕容雨川把目光投在了那顆頭骨上。比起那些神諭般繞口難解的字句。它將揭示給他的是真實。


    頭骨很小很精致。呈灰白色。可以想見死者生前有一張漂亮的臉。


    慕容雨川把頭骨捧在手裏掂了掂,左右翻轉著,端詳了一會兒。


    “首先,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可以肯定這是一個人的頭骨。”


    陸小棠差點趴在地上。


    “你看它顱骨大而高聳,渾圓成球狀,吻部不突出,從側麵看腦顱占三分之二……啊呦!”


    陸小棠照著慕容雨川的鞋麵跺了一腳。“這我也能看出來。還有什麽?”


    “嗯……它比較光滑,骨壁比較薄。而且很輕。像是一個女性。”


    “就憑這些?”陸小棠有點懷疑。


    “當然不止。男人的眉弓非常突出,上麵有許多細小的孔。你看這個,眼眶上很平滑,看不到突起,而且幾乎沒有小孔。它的梨狀孔又寬又低,鼻根點凹陷淺,這也是女性的特征。還有頰骨這裏很圓潤,結節平滑,如果是男性就會呈現方形,結節也強壯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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