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鄭薇說了許多話,一直到鄭濤從垂死的迷惘之中清醒過來,她確定鄭濤已經燃起了對生活的熱火之後,才回家。


    於是每一天,她會花三個小時的時間陪伴鄭濤。


    鄭濤從未想象過人生還能重來,還能有這樣的時刻,她什麽都知道了,依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關心自己,他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抱了一顆絕望的心,相信任何人都不會同情他,隻會笑他傻說他瘋,每一個人都會放棄他。


    沒想到生命也會有奇跡發生,就算全世界放棄自己都無所謂,她回來了,這是他沒有想到的,根據過去她的反應,她不會回來才對,然而她來了,帶著眼淚和體溫。


    鄭濤開始吃飯,開始吃藥,開始接受護士的命令,開始配合醫生……


    當一個人解除了內心最大的痛苦,一切就好了,無情草木不能醫治有情人,如果一個人的病是內心帶來的,藥物是無法治療的。


    如此過了三天,第三天他故意把鄭薇的手機藏在自己枕頭下麵,因為鄭薇說後一天要陪父母出去轉轉,不來。


    他隻得用這個辦法,把她手機關機,藏在枕頭下。


    ……


    第四天,也就是鄭薇發現手機不見的這一天,和父母出去轉了已經到了下午,她一早就發現手機不在身邊,但也知道大概是落在表哥病房 ,隻好晚一點再去。


    當鄭薇如他的計劃悄然出現在病房的時候,鄭濤快樂極了,感覺計劃得逞。


    “吃飯沒有?”鄭薇穿著碎花長裙和白色披肩,放下包,她坐下來。


    “吃了。”


    “吃的什麽?”鄭薇會擔心他隻是騙自己。


    “稀飯,榨菜,土豆牛肉還有豆幹。”


    “哦,聽起來還可以,你看起來比第一天我來的時候好多了,麵色。”


    鄭濤笑笑,“那當然了,我已經準備不去死了,要活著。”


    鄭薇點點頭,“我的手機好像落在這裏了,早上發現了,但爸媽催我出去,就沒來拿。”


    鄭濤:“哦,在這裏,我也發現了,掉在床底下了,我撿起來,用自己的線給你充上電了。”


    鄭薇:“謝謝。”她淡淡笑著又問,“醫生說已經好了很多,不過還要住院。”


    鄭濤:“你說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期,後天走嗎?”


    鄭薇:“是啊,後天的高鐵。”


    鄭濤:“這麽快就要走了?”


    鄭薇:“對啊,我本來是為了你回來的,你現在好了很多,我也放心了。”


    鄭濤:“我不好,我已經病入膏肓了。”他一說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鄭薇:“你為什麽這麽傻呢,喜歡一個人到這種程度,有人說求不得是最苦的,你是自己把自己弄得很苦。”


    鄭濤:“我沒有選擇,看到你,我就沒辦法了。”他的眼神裏似乎有燒不熄的火在沸騰,在飛舞,在綻放,他看著鄭薇就好像融入了一個夢。


    鄭薇對他炙熱的眼神每次稍微有察覺就會低下頭,然後慌忙岔開話題,“我聽說王瑤每天都來呢。”


    鄭濤:“恩,她對我很好,她命苦。”


    鄭薇:“她說你勸她再找一個,我媽媽告訴我,你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最後也是她花錢讓你住院的。”


    鄭濤:“對啊。”


    鄭薇:“她真的很好。你為什麽要和她離婚呢?”


    鄭濤:“她發現我愛的是你,沒辦法了。”


    鄭薇:“唉,表哥,你不要再這樣說,你再這樣說我就要走了。”


    鄭濤:“恩……,我以後要找個女同性戀做妻子,這樣互相都不幹擾。”


    鄭薇睜大了眼睛,“不會吧!小點聲音。”


    鄭濤微微笑著,去拉鄭薇的手,他們身後有一道布簾遮擋……


    她被拉了一下,馬上抽回來手,一開始是氣惱,“別這樣……”


    而後他還是抓,對他來說,鄭薇似乎已經承認了,已經默許了……


    兩人拉拉扯扯之間,他親了鄭薇的唇,輕輕一下,鄭薇蒙了。


    她忽地一下站起來,喘著氣,似乎發狠地拿了自己的包和手機,飛也似的走出了病房。


    鄭濤看鄭薇的眼神很害怕,看她奔走的背影也害怕,但過了一會兒,心裏是快樂的,他看拉開布簾看鄭薇窈窕淑女的背影,內心的狂喜波濤洶湧,他並作出一個決定,一定要去深圳,要待在鄭薇也在的地方。


    鄭薇是慌了,她還是第一次被鄭濤親吻……她是真的再也不能去醫院見他了,心裏埋怨著鄭濤的肆無忌憚,她又沒有允許他,她還說了要繼續裝下去,不是嗎?


    她走在路上,使勁用紙巾擦臉,臉上的化妝品都要被擦幹淨了……甚至臉已經發紅。


    回到家裏,她預備提前回去,既害怕鄭濤對自己的感情,又渴望擁有鄭濤的感情,她是矛盾的,感覺表哥不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月,有時候感覺好像失去了一個保護傘,失去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一種習慣性的保護自己的存在消失了,心裏空空的。


    看到他那個樣子,心痛程度不是一般,鄭薇有時候又問自己,你也愛上鄭濤了嗎?難道在某一個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依賴了嗎?不,你隻是依賴一個哥哥而已,你不是愛情,你隻是試著找一個家庭之外的避風港。


    母親看鄭薇收拾東西,走進來問:“你臉上怎麽這麽紅,這是怎麽的,還收拾東西不是後天走嗎?”


    鄭薇:“深圳有事,我準備明天就走。”


    母親:“這孩子,怎麽一下子又那麽著急了?”


    鄭薇:“嗚嗚嗚……我不知道。”說著她趴在床上不動,眼睛哭了起來,沒有發出聲音。


    母親:“讓你不去找鄭濤,他是不是說了什麽要不得的話?是不是威脅你離婚!”


    鄭薇搖搖頭,“不是,他沒有那麽說,他確實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媽,你也知道吧,其實。”


    母親:“ 那天你丟在衛生間的一大盆紙片都泡爛了,那就是你說的他寫的信是不是?”


    鄭薇:“恩,我知道是你幫我處理了。”


    母親:“你心裏千萬不能喜歡鄭濤啊,你要愛李輝,你要愛自己的丈夫,守住自己的家庭啊,孩子,家是女人主宰的,如果你的心放偏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對李輝也是。”


    鄭薇:“媽,李輝也沒有那麽好,花心的很。”


    母親詫異到:“真的嗎?不會吧!”


    鄭薇:“為什麽不會,他本來就很花心啊,當時舒曉冉其實已經在求和,他忽然就選擇了我,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我是鍋裏的,舒曉冉是碗裏的,所以選了我吧。”


    母親:“舒曉冉是誰?”


    鄭薇:“李輝的前妻。”


    母親憂心忡忡地發呆,問:“他和前妻不會有聯係吧?”


    鄭薇也呆了呆,“沒聯係,就是因為孩子有時候會談和孩子見麵的問題。”


    母親:“唉,說實話,李輝的條件不好,如果不是鄭濤我就要求你選誌勳了。”


    鄭薇:“誌勳還沒結婚,我去深圳之後,他還找了我。”


    母親充滿希望地問:“真的?”


    鄭薇:“對啊,他對我很失望,因為我已經結婚了。”


    母親:“唉,是的,你也是,怎麽忽然就結婚了領證了,都不跟我們說。”


    鄭薇:“當時你不是催我嗎,真是的,現在又這樣說。”


    母親:“那不是怕你嫁不出去嗎,唉,也是我擔心太多了。”


    鄭薇:“現在呢?”


    母親:“誌勳對你還是很好?”


    鄭薇:“對啊,還表白呢,但他其實也有女人。”


    母親:“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鄭薇:“他就是有個女人,但是不想和對方結婚的那種,兩個人在一起不是為了結婚,隻是為了相互使用。”


    母親聽了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聾了,“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也太亂來了!”似乎聽著很生氣,出去了。


    鄭薇笑笑,把衣服壓在箱子裏,兩三天和李輝之間沒有聯係,他倒是主動打了電話來,她沒有說什麽,感覺就是不相信他。


    無論他說想念也好,愛也好,盼著她快點回去也好,她都覺得李輝假惺惺的,但她又知道假如哪一天這個男人連假惺惺都沒有了,那就真的互相都沒有愛了。


    她也給李輝打了一個電話,他接了,此人正在火車上。


    “喂,薇薇,你總算聯係我了。”


    “李輝,我明天就回去。”


    “哦,好,快點回來吧,我一個人好無聊啊。”


    “就因為無聊嗎?”


    “當然不是啊,我一個人住,總覺得少了一個人。”


    “你根本就沒想我,你躲著我,如果我說我就在家門口,你會不會害怕?”


    “我怕什麽啊,我又不在家裏。”


    “我會怕。”


    “怕什麽啊?”


    “怕你和其他人在家裏,你和舒曉冉一直有聯係是不是?”


    “沒有聯係啊,這幾天都沒有聯係,唯一一次上次跟你說了,我想女兒,但是她又不讓我見,所以我就沒辦法。”


    “李輝,明天七點多到火車站接我。”


    “哦,會不會晚點?”


    “我會發消息告訴你的,如果晚點我會打電話跟你說。”


    “好。”


    李輝掛電話的時候,心裏是盼望的,他還是會思念鄭薇,思念和她在一起的充盈生活,遠方的女人,自己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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