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澤看著她走出去兩步,又看了看懷中的補品,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謝婉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看去,驚訝地問:“你怎麽還跟著我?我不用你送我。而且你都受傷了,還是回家休息吧。”


    “你可以當我不是在送你。”陸雲澤冷冷地回,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更像是在下命令,說結果。


    謝婉兒對他的反應簡直是歎為觀止,驚得張大了嘴巴,看了半天堅定地站在原地的陸雲澤,算是明白了,自己說什麽都沒用,這個男人強勢慣了。她索性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兩人之間保持著三米的距離,誰也不和誰說話,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


    謝婉兒偶爾會微側頭,偷看他的影子。這抹高大的身影讓她莫名的心安。


    遇襲的事情盡管已經過去多日,但她一個人走在路上,難免還是心裏沒底,總是帶著提防。


    如今,有這麽個人跟著,還是不賴的。


    她忍不住又轉頭看向他的影子,這個輪廓讓她莫名的想起救自己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陸雲澤也跟著停住腳步。


    謝婉兒轉身,有些激動地問:“那天是你救了我,對不對?”


    陸雲澤微微抿眉,腦中浮現那日救謝婉兒的情景,再對上她期盼的眼神,他下意識地回道:“不是。”


    九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他懂得那是怎樣一種歡喜的期待。她不該對他這個假未婚夫有這樣的期待。


    謝婉兒聞言,不免失望,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一路再未開口。


    邵陽回家時,溫小玉正守著一桌子邵陽愛吃的菜,翹首以盼地等著他。


    “邵大哥,你回來了,我去給你熱菜。”溫小玉開心地說。


    “不用了,你早點休息,我還有事。”邵陽隨口回了一句,快步進了自己的書房。


    溫小玉的手裏還端著盤子,見廳堂裏已經沒有了邵陽的身影,不免失望地又坐回了桌子邊。


    邵陽進門沒多久,立刻又衝出了門。


    溫小玉不免心喜,以為他又想吃飯了。


    “邵大哥……”


    邵陽握住溫小玉的肩膀,情急地問:“小玉,往期的申報你都放在哪裏了?”


    “在雜物房。”溫小玉的話音還未落下,邵陽已經鬆開她,快步走向雜物房。


    雜物房裏,邵陽迅速找到溫小玉規整收納的一堆申報。


    他一頁一頁快速翻找,終於找出了謝婉兒那篇報道的報紙。


    溫小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他異常專注地看著謝婉兒的報道,心裏暗自受傷。他這麽著急地找報紙,就是因為這篇報道是謝婉兒所寫嗎?她哪裏知道,邵陽心裏藏著的秘密有多重。


    邵陽仔細地看了看報紙上穀巽的照片,照片裏的確有一根柱子。但因為又經過了一遍報紙的印刷,所以並不能從那有些黑的印刷體柱子上看出些什麽痕跡。但他清楚地知道,茉莉咖啡廳的這根柱子的確是亮得可以照人。報紙裏看不出,不代表照片裏也看不出。因為他下毒的時間,恰恰是謝婉兒拍照,閃光燈吸引走所有人視線的時候。


    “邵大哥,你沒事吧?”溫小玉小心地問。


    “沒事。”邵陽拿著報紙,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邵陽離開家,去了成記糧鋪,把今兒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跟成老板說了,讓他上報組織。自己則是做好了隨時會暴露,犧牲的準備。


    陸雲澤現在不說,是作為交換條件,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拿出來用。


    “實在不行,進行刺殺行動吧。”成老板建議道:“你是調查日本人陰謀的骨幹力量,你不能有事。”


    “不行!”邵陽隨即拒絕,“如今還不知道這個假陸雲澤的目的。我們若是打草驚蛇,隻會逼他有所動作。他知道我毒殺穀巽的事情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選擇在我們發現他後,才抖出這個底,想必也是為了自保。”


    “那好。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等指認他的人來了,再向上級申請下一步行動的命令。”成老板提議道。


    “好。”邵陽點點頭,微思量,又疑惑地道:“可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什麽事?”成老板問。


    “特高課一直在鍥而不舍地追殺他。”邵陽頓了頓,又道:“火車站那次,特高課追殺的人應該是我們的同誌陸雲澤。後邊兩次,就不好估量了。”


    “至少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他不是特高課的人。”成老板肯定地道。


    “沒錯。這也是我不建議動他的原因。”邵陽微沉吟,擔憂地道:“以目前的形式來看,特高課輕易不會放棄暗殺他。”


    “我們想辦法調查一下特高課暗殺他的原因。”


    “好。我會著手去調查。”邵陽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邵陽離開成記米鋪,走在靜夜的街頭。他並不懼怕犧牲,隻擔心他出事後,他的工作無人接替。他們肩負的任務,關係到日本人侵吞中國的一個巨大陰謀……


    陸雲澤將謝婉兒送到家門口,就轉身離開,卻還是被謝柏年知曉。


    謝柏年簡直是喜笑顏開,原本還頭疼倆人的婚事。沒想到進展這麽快,不用他強迫,倆人也會見麵,這還不是好事將近?


    謝柏年當即決定,自己第二天在國際飯店的酒會要帶上女兒謝婉兒和陸雲澤這個未來女婿。


    來參加這個國際飯店商業聚會的人物大多來自商界的大人物,為了方便這些人休息和換衣服,為每人都準備了一間房。


    陸雲澤本不想去,但謝柏年請柬都送來,想必話也說出去了。如果他不配合,隻怕會橫生枝節。於是,他隻能準時準點地走進國際飯店。哪知,才一進門,一名迎麵走來的摩登女郎,腳下一崴,倒了下去,正好撲向陸雲澤。要是正常人,都會伸手去扶,而陸雲澤竟然直接躲開,好像女郎身上帶病毒一樣。


    陸雲澤向來觀察力敏銳,女郎剛剛那下崴腳明顯是故意的。誰知道他伸手去扶她時,她會不會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捅向他。


    “哎呀!”女郎毫不意外地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呼。


    女郎幽怨地看向陸雲澤,伸出纖纖玉手,衣服領口因為她的胳膊伸起而露出一片雪白,她聲音魅惑地問道:“可以扶我起來嗎?”


    陸雲澤仿佛沒有聽到,根本不理倒下的女郎,一整衣衫,直接從她的身邊走過。


    女郎看著陸雲澤走遠,完全沒有回頭的打算,氣得臉色鐵青。一名外國男子走過來,伸出手,道:“美麗的女士,我扶你。”


    “走開!”女郎站起來,沒給老外一點好臉。老外聳聳肩,也不生氣。


    女郎走出酒店,進入汽車,後座上坐著的正是一直暗殺陸雲澤的藤原直樹。


    女郎憤怒地道:“行動失敗。他就不是個男人。”


    藤原直樹本想讓陸雲澤帶女人回房間,然後在房間內幹掉陸雲澤。誰知道陸雲澤根本不上鉤,比柳下惠還柳下惠,最起碼柳下惠還能主動幫別人。


    “直接出手。大本營已經失去耐心,屠龍計劃不容有失,這次必須要成功殺死陸雲澤。” 藤原直樹道。


    藤原直樹向酒店內看守的手下確認陸雲澤進了電梯,便帶著六個人分乘兩部電梯而上。幾名富商想要進電梯,看到藤原直樹等人凶殘的表情,嚇得沒敢上去。電梯停在九樓,摩登女郎率先走了出去。她看清楚908往哪邊走,扭動著腰肢第一個朝著908走去,其他人的手伸入懷中,跟在女郎的後麵。


    酒店服務員看到幾人,感覺他們身上的氣質不對,不像是有錢人,上前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女郎對著服務員一笑,伸出食指豎在唇邊,低聲道:“不要出聲。”


    服務員有些發呆地看著女郎,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女郎經過服務員身邊時,輕輕對著服務員的臉吹了口氣,嬌笑著離開。一名特高課的特務抽出手槍,頂在服務員的腰上,道:“給我把908的門打開。”


    “這裏是國際飯店,要是在這裏鬧事……”服務員打算告知他們利害關係。


    國際飯店可不是普通人建立的,而是“北四行”合資建立。北四行分別是鹽業銀行、金城銀行、中南銀行、大陸銀行。這四家銀行都是私營銀行中的佼佼者,鹽業銀行資力雄厚,中華民國北京政府時期與浙江興業銀行交替為私營銀行之首,由袁世凱表弟、張伯駒之父、久任長蘆鹽運使的張鎮芳創辦。股東包括天津八大家中的楊、黃、石、卞等。董事長是吳鼎昌,在政府中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金城銀行由周作民創辦,主要股東多為軍閥官僚一度超過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居私營銀行首位。大陸銀行為談荔孫與江蘇省警務處長王桂林、曹心古等人注資組建。中南銀行是黃奕柱為該行董事長,胡筆江為總經理。


    四家銀行成立的飯店,背後股東、董事眾多,可以說政、軍、商全都有人,青幫、洪幫的人和那些人的關係也足夠密切,黑白通吃,沒什麽人可以在國際飯店惹事而不受到懲罰。但特高課明顯不這麽認為,他們的大日本帝國已經占領東北、蒙古,對其他地方也虎視眈眈,並且陸續增兵華北,不斷製造事端,頻繁進行軍事演習,妄圖占領全中國,當然不在乎一個酒店了,不說他們是秘密行動,隻要不被抓,就沒有人知道是特高課幹的,就算是知道,誰敢明麵上對付日本人,那隻會給日本借口對付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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