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歡撇了撇嘴,一邊拖著腮幫子靜靜地看女孩吃東西,一邊不在意的答道:“沒什麽好奇怪的,我不過是覺得她和我小時候很像。”


    葉臣的表情一下子僵了僵,當然,景歡並沒有注意到。但葉臣還是為了掩飾尷尬般的開口:“對了,你今天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到旅店找我的?”


    景歡沒回頭看葉臣,她的睫毛長長的垂下來,看不清眼睛裏的神色。“因為今天我想和你在一起,今天是我生日。”


    葉臣怔愣在原地,他和景歡認識五年了,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生日是今天。葉臣其實也是個不太注重生日的人,每年他的生日都被祖父當成一個可以齊聚各界名流,擴充自己勢力的良好契機。主角從來不是自己,自然過得也沒有什麽意思。


    不過景歡好像總在生日的時候送自己一些禮物。不貴重,比如一條領帶、一瓶香水,有時兩人都空閑的時候,就下碗麵給他吃。天長日久,自然的都成了習慣。葉臣卻忘了,景歡也有自己的生日,而他這個做朋友的竟然從沒為景歡的生日做過點什麽,不由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葉臣尷尬的咳了兩聲,正在吃東西的女孩抬起頭來,睜著大大的黑眼睛看著他。


    葉臣沒有哄小孩子的經驗,也不知道用什麽態度、說什麽才算合適。回想起曾在路上看見的那些哄孩子父親的模樣,擺出來一個自以為溫和,實際上卻極其僵硬的表情,低聲對女孩說:“吃飽了?為什麽這麽看我?”


    女孩看看葉臣,又看看景歡,突然咧開嘴笑了。“哥哥姐姐是夫妻是不是?從前我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他們就像你們倆個一樣對我這麽好。”


    葉臣聽了這話,莫名臉上一紅,這孩子想到哪去了?用幹淨的筷子敲了一下女孩的頭,葉臣解釋說:“哥哥告訴你,可不是在一起吃飯的異性都是夫妻,哥哥和姐姐隻是朋友。”


    女孩“哦”了一聲,顯得有些失望。葉臣說完這話,卻不自覺的去看景歡的神色。景歡蹙著眉,葉臣一瞬間以為她是對自己的回答有所不滿。不過景歡很快開口打消了他這個想法,“你剛剛說‘從前’……那現在你的父母……”


    景歡這麽一提,葉臣才注意到女孩話中所包含的意思,也帶著疑問看向她。


    女孩默默的咽下一口米飯,垂下眼睛,半晌,才強忍著不落下淚來的回答道:“他們兩年前去世了,從那以後就沒人再管我了……”


    葉臣和景歡迅速的對視了一眼。女孩察覺到他們倆的視線,又趕緊改口說:“哥哥姐姐你們別誤會,我說這些不是想賴上你們……我,我自己也可以生活的。”


    景歡心裏一疼,女孩的這種心理她再明白不過。渴望溫暖,卻又害怕給她溫暖的人會突然收回對自己的好,所以卑微而膽小,甚至違背自己的本心說一些討好的話。不過這個孩子現在還不懂的是,真心想對你好的人,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離開你。而那些一時披著溫柔的外表,卻不知何時膩了、倦了,就會不顧你的死活狠狠把你推開的人,無論你怎麽討好,最終也是留不住。


    這個女孩無疑是可憐的,但葉臣絕不可能收養這個孩子,他的家庭不允許他這樣做。而景歡……她現有的事都不夠忙的,更別提騰出時間來照顧這個孩子,那樣對有的人是不公平的。


    葉臣仿佛是能洞察景歡內心所想一般,雙手交叉,支在桌子上,淡淡的問:“她,你打算怎麽辦?”


    景歡抿了抿唇,看著葉臣說:“孤兒院,這樣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


    景歡說的沒錯,孤兒院雖然人多事也多,不可能像在自己的爸爸媽媽身邊一樣過的好。但起碼在那裏,不會因為生活而饑寒交迫,她可以順利的長大,然後選擇自己的人生。


    小女孩一直沉默的坐著,聽這兩個人對自己的將來做出決定,卻也不出聲打斷、或稍稍提出一點意見,乖巧的像一個木偶人。


    景歡到孤兒院幫女孩辦好手續,正要離開。看見那人站在自己不遠處,睜著不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仰望向自己。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嗖的閃過腦海,她不再多做停留,抬起腳就往外走。聽見那小女孩在自己背後哭喊了兩句“姐姐。”更是感覺心中煩躁,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孤兒院。


    葉臣和景歡是下午五點多的飛機,做好這一切後,時間都差不多到了,兩人於是驅車趕往機場。


    葉臣在中途一處鬧市區停下車子,開門走了下去,而景歡則留在車裏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葉臣重新回到車上。景歡睜開眼,看見他手裏的東西,不禁微微一愣。


    葉臣抱著一個小型的生日蛋糕,對上景歡驚訝的眼神,有點尷尬的笑了笑。“你今天過生日,我也想不出有什麽可送的。包包手勢你不缺,買了這個蛋糕,就當是略表心意。”


    景歡的看著這意料之外的驚喜,眼睛都在顫抖。多久了,這好像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即使隻是一個百十來塊的蛋糕而已。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在那甜美的奶油中,一點點被融化了。


    葉臣沒想到一個蛋糕能帶給景歡這麽大的觸動,這與她平時展現出來的堅強自立完全不符。但看著景歡的樣子,葉臣的心也莫名愉悅起來。他把蛋糕放在車裏的置物櫃上,正伸手到袋子裏去拿刀和叉,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


    葉臣掏出手機一看,不禁有些詫異。他把電話掛斷,準備繼續動作,那鈴聲卻不知疲倦的再次響了起來。


    於是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跟景歡說了一句“等一下”,接通了電話。


    “蘇總不必特意打電話來謝我,畢竟,我也不習慣強迫女人。”葉臣一按下接聽鍵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如果蘇卿這次打來是為了炫耀什麽,他絕對不會給蘇卿得逞的機會。隻有先發製人,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一頭的蘇卿像是極力壓抑了兩秒。兩秒之後,他再也忍不住,爆發出山洪一般的吼聲:“你少給我廢話!我要見寧夏,立刻、馬上,把電話給她!”


    這一聲吼,力度之大,一旁的景歡也聽到了。景歡低低的問:“到底怎麽回事?”


    葉臣沒有回答景歡的問題,因為連他自己也被這情況搞糊塗了。不自覺的對著手機脫口而出:“寧夏沒跟你在一起?她應該早就回去了才對。”


    “你別跟我耍花招……”蘇卿低聲吼著,卻猛的住了嘴。葉臣是那種人,做了的事就絕對不會否認。而且剛剛電話裏另一個女人的聲音他也聽到了,那不是寧夏的聲音。葉臣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這個認知,不但沒有讓蘇卿的精神放鬆一些,反而是更加緊張。


    他上午的時候曾給寧夏打過一個電話,電話通了卻沒有人說話。蘇卿本以為寧夏還在跟自己賭氣,於是幹脆去寧夏的公司找她。公司的員工卻說今天並沒看到寧總來。蘇卿又聯係了她所有認識的人,找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她的蹤影。


    難不成寧夏還和葉臣在一起?他們還要一起回m市不成?想到這個,蘇卿就覺得難以忍受的火大,夫妻之間吵架也要有個限度。而現在,寧夏就想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自己嗎?於是蘇卿打電話給葉臣,得知寧夏也不在他那裏後,終於開始慌了神。


    而葉臣從蘇卿猛然停住的話裏,也察覺出不對勁。他連忙對著那頭的蘇卿囑咐:“聽著,寧夏一早就說過會回去找你,不知為什麽現在還沒到。但如果她還是不見蹤影,你就趕緊報警。我一會要登機,有什麽最新狀況馬上通知我!”


    蘇卿冷哼一聲,既然確定了寧夏不在葉臣那裏,他自然會馬上采取行動,哪裏用得著那個男人教?再說,他一點也不想這兩個人還會扯上什麽關係,葉臣要走就趕緊好好的坐他的飛機就行了。什麽也沒說,蘇卿就主動掛了電話。


    “我說你聽到了沒有!……喂?喂!”


    “嘟嘟”的忙音傳來,葉臣低咒一聲,把手機甩到擋風玻璃前窄窄的空間裏。


    “葉臣!”景歡突然伸出手去拽葉臣的衣服,絲毫不顧他此刻的暴跳如雷。“我好像看到寧夏了……你快看是不是,在前麵那輛車裏!”


    葉臣連忙順著景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前麵一輛黑色的車子一閃而過。雖然速度很快,他還是瞥到了,後座上有一個被帽子擋住臉的人身形真的很像寧夏,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寧夏今早穿的也是同一件!


    葉臣心裏頓時警鈴大作,他回頭迅速的對景歡說:“你先下車,自己乘飛機離開,我會改簽行程。快呀!”


    景歡在葉臣的催促下,急急忙忙的下了車。還沒等她站穩,車子就加足了馬力,揚塵而去,連帶著那個還沒開封的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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