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世忠的病情愈發嚴重,日日心悸不已,夜不能寐,看到褚世忠如此痛楚,褚恒心裏便對初靜充滿了怒意。瓏胤剛開始還鬧著,後麵便也不鬧了,但隻是呆呆地不說話。他原本就不喜言語,現今便愈發沉悶,直看得檀芮心裏著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二十餘天過去,褚世忠便隻撐著最後一口氣,褚氏之女都已經回了褚家侍疾,每日大家便都齊聚叁清殿外,氣氛低沉。初靜下毒一事她們自然已經知道,她們便對初靜嚴加斥責,更是劍指褚恒,訓斥他管教不力,言語刻薄尖酸,褚恒麵色難看,卻也是無力反駁。


    王氏和褚茹樾終於趕了回來,兩人一進到府裏便直奔叁清殿而去。她們都身著素色羅衫,衣著首飾與往日相比樸素許多,麵容異常憔悴消瘦,足見這兩年多她們過得卻是寒酸。


    褚朝然和褚彥陽不覺抱著她們好一陣哭訴,文氏臉上則是一副恨恨的神情,恨不得把她們即刻趕出去才罷休。


    “爹呢?他情況怎麽樣了?”褚茹樾臉上掛著淚痕。


    她們均是搖頭,“現下好容易睡下了,隻怕沒幾日了。”


    褚茹樾登時捂嘴,不讓自己哭出來,“怎麽會這樣?爹的身子一直都很硬朗……”


    褚彥陽尖銳的目光掃向初靜,“這便要問四弟了!他們院子裏的內鬥,卻殃及爹!”


    褚朝然把事情始末對她們說了一遍,王氏和褚茹樾看初靜的眼神不覺蒙上一層寒意,對褚恒亦是沒有好臉色。


    這時,許振出來回報,“老爺醒了,叫你們進去呢。”


    眾人便都一下子湧了進去,褚茹樾和王氏格外激動,一下子撲到了床邊。


    褚世忠的麵容本就消瘦,眼下瞧著不覺愈發消瘦,麵色發黑,一瞧便是中毒至深之症。褚世忠慢慢睜開眼睛,瞧見她們母女,不覺扯出一抹笑,有些酸澀地說:“回來了,回來了……”


    褚茹樾抓住褚世忠枯槁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下,每一粒都是滾燙的,滴在褚世忠的手背上。她抽泣地說:“樾兒回來了,樾兒回來看爹了。”


    褚世忠眼角不覺有些濕潤,“你們不要怪爹狠心,把你們打發出去受苦。你們畢竟做錯了,做錯了,就要受罰。”褚世忠歎氣,眼裏含著勸慰,“以後定不要再這樣,你們姐弟兄妹,定要和和睦睦,知道嗎?”


    褚茹樾和王氏均是掛著淚,猛地點頭。


    “我的時間不多了,趁著現在還有最後一口氣,我便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吧。”


    “不,爹,您一定會挺過來,您一定會長命百歲!”褚茹樾趴在他身上痛哭不已。


    褚世忠手有些顫抖地撫在她頭發上,“爹自己的身子,爹自己知道。其實,早在幾年前,我身子便是不濟了,就算沒有這毒藥之事,我亦是撐不了幾年。”


    眾人不覺一觸,褚恒深深地抿唇,所以他才會做這麽多讓步,讓他把檀芮娶進家門,便是想抱上孫子。


    褚世忠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褚家的家業,都是我一手掙下來的。回想起來,何嚐不是步步艱難。但我掙再多,也是帶不走,歸根結底,我還是為了你們。”


    眾人便都暗自抹著眼角的淚,眼下,隻怕是誰都動了幾分真情。


    褚世忠看著褚恒,“恒兒是我唯一的兒子,這家業本該由你來繼承。但是你自己有本事,自己同樣能攢下這麽許多家業,我知道,你亦是恨透了這裏,就算我把府邸給了你,你亦是不會留在這裏。”


    褚恒便隻是沉默地聽著,不作言語。


    褚世忠的目光又掃向眾位女兒,“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為你們所謀的,都是權勢厚重的人家,你們不用靠娘家亦能過得很好。隻可憐了我的樾兒……”


    褚茹樾聽了,剛剛止住的淚不覺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戰事剛平之時,我便在城西購置了一套府邸,還圈了幾處商鋪,是給你的。原本我便是打算,等我歸西之時,你們母女便住到那裏,再加上那些商鋪,定也是不會餓著你們,也不會受任何委屈。”褚世忠撫著褚茹樾的手,褚茹樾不覺一臉驚訝地看著褚世忠,心裏湧起滿腔感動,不覺喊了一聲,“爹……”


    “誰知你們母女連連做了叫我失望之事,我心裏亦是沉痛,但是為了給出一個交待,我不得不懲罰於你們。”褚世忠語氣裏帶著一絲感歎,“眼下你們已經吃齋念佛兩年多,定然也是受了教訓,今後,便回來吧。”


    褚茹樾和王氏不覺哭得愈發洶湧。


    文氏和褚愛思心裏不覺湧起一股濃濃的醋意,褚世忠從來都是偏心大房!褚恒心裏亦是有些酸澀,即便他是兒子,他也從來不是褚世忠心尖上的人,王氏娘家勢力如此強盛,就算他什麽都沒有留給她們,她們難道便會餓死不成?


    褚世忠看向褚愛思和文氏,“愛思,能嫁入侯伯府,也算是高攀了。今後你的日子,定然是不會差的。”他頓了頓,“但是你畢竟是庶出,娘家若是沒有人給你撐腰,也難保不會吃苦頭。”


    褚愛思的臉上不覺也流下滾燙的熱淚,說不出話來。


    “這府邸,便留給你們母女了,還有這麽些器物,亦是一份不錯的產業。”褚世忠緩緩道,他看著文氏,“你定要好好打理,莫要叫府裏亂了規矩。”


    文氏哭著點頭,“妾身知道,妾身定會不負老爺所托!”


    褚世忠又給了褚朝然和褚彥陽一應的田產店鋪,最後便隻剩下褚恒。


    “恒兒……”褚世忠歎了口氣,“你一直都是最有出息的,小小年紀便已經軍功卓著,封賞不斷,隻要你想,日後的家業定會超過為父。”


    褚恒依然隻是垂眸抿唇不語。


    “我知道,你一直都怨怪我,利用你娘,我對她何嚐不心存愧疚。以前,她便總想要自己的一片賽馬場,每日便可以盡情賽馬玩樂,現在,我便把郊外那片賽馬場購置了下來,也算是對她的一個祭奠。”


    褚恒心裏觸了一下,依然是一語不發。


    “你素來喜歡馬背上的日子,那賽馬場旁邊便是一個馬匹馴養場,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現亦有數千匹良駒正馴養著,如今朝局正是重兵之時,這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產業。”褚世忠咳了幾下,又繼續道:“還有疇清、九壩、西坡、棲成四處我都分別置辦了不錯的山林,如今材木技藝之行正興起,這各處的山林樹種,均是上好的,來日定然收益不小。”


    文氏和王氏一聽,頓時便有些眼紅。


    褚恒不覺滿心驚詫,表麵上看褚世忠幾乎沒有給他任何錢銀之物,但這些產業的價值卻是有極大的生長空間,不似那些錢銀,揮霍之後便沒有了。他更沒想到褚世忠的商業頭腦這般靈敏,塞荊的材木技藝之行方方興起,他便已經先下手為強,將這些山林盤了下來。


    褚世忠說了許多話,想來也有些累了。他滿心疲憊,“我的產業,也就隻有這些了。我知道,我一死,這個家也就會就此散了,如若我不把這些身後事交代清楚,隻怕日後你們會多番爭奪,反而傷了家人的和氣。我旁的沒有什麽希望,隻希望你們日後定要互相扶持,不要再互相鬥爭,能答應我嗎?”


    眾人均重重地點頭,褚世忠的目光在褚恒和褚茹樾臉上移動,“我最擔心的便是你們兩人,嫌隙已生,你們又是倔強之人,隻怕都難做妥協。”


    褚恒目光看著褚世忠,他知道褚世忠這是要他們做出保證,他瞟向褚茹樾,開口道:“爹放心,隻要三姐願意與我和平相處,我定不會與她為難。”


    褚茹樾目光亦對象褚恒,眼神帶著一絲複雜,“我亦是如此。”


    褚世忠亦無力深究他們這些保證的真誠度,便疲倦地眯上了眼睛,眾人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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