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走了,遇悠也玩累了,沾到床便睡了下去,臨睡前還不住地說:“明天還要和瓏胤弟弟玩。”檀芮麵露苦笑,隻能胡亂應著。


    綠枝已經把褚恒的衣物都搬了過來,檀芮沒有讓她們經手,而是自己動起了手,一件件地整理了起來。每拿過一件,都忍不住摩挲著,腦中自動顯現出他穿著這身衣裳的樣子,嘴角不覺勾笑,心裏是暖暖的。他的東西檀芮也一件件歸類放好,主屋裏終於顯得稍稍滿當了起來。


    他對她,算是好脾氣的,不然也不會包容檀芮這兩年的各種任性冷淡。


    檀芮見最近氣候燥熱得很,便親自到了廚房,重新拾起做黑涼膏的手藝,一番搗鼓,終於是順利做出了成品,吩咐她們冰鎮了起來,便隻等褚恒下朝歸來。


    傍晚,褚恒回來了,下意識地要往偏院走,剛走了幾步,又大模大樣地拐向主屋。一進到屋裏,瞧見裏麵的東西,頗覺滿意。風竹還算機靈,一見到褚恒回來,便趕緊把冰鎮的黑涼膏端了出來,送到了裏屋。


    風竹道:“少爺,這是今日少奶奶親手做的,冰鎮了一個下午,隻等少爺回來了。”


    褚恒不覺挑眉,“少奶奶和小姐呢?”


    “小姐在她屋裏睡著,鈴鐺在守著。少奶奶在您的書房,說是要好生整理一番。”


    “知道了,下去吧。”褚恒端起那黑涼膏三兩口便喝完,然後便往書房走去。


    自從搬到了這裏,檀芮便遵循與褚恒涇渭分明的原則,內書房她用著,外書房褚恒用著。褚恒粗糙慣了,隻要能騰出一個地兒讓他辦公,旁的地方便從不會收拾。書房他自然也是不會讓旁的丫鬟隨意出入,所以一直便都是這般混亂狀態。


    眼下,檀芮終於主動為他收拾,褚恒不覺心情大好,長達兩年的攻堅戰宣告成功。


    檀芮埋頭整理著手中的卷宗文案,神情專注。她踮起腳跟,欲把一遝卷宗堆到高格之上,手卻是不夠長。


    一雙手一下從身後伸來,輕巧地一推,那遝卷宗便放好了。檀芮回過身,整個人便被褚恒高大的身子堵住,她隻能背貼著書架,盡量遠離他。她有些局促,伸手推著他,卻是半點推不動。


    褚恒嘴掛輕笑,“你終於肯來幫我收拾了。”


    檀芮臉上一紅,“滿院子的丫鬟不用,偏要累我一人。”


    “這要緊之事,自然隻能累你一人。”褚恒語氣帶著一絲魅惑,“比如這個。”他勾起檀芮的臉便吻了一下。


    檀芮一下意會出方才他那句話的含義,不覺麵色發紅地推開他,輕罵:“真是無賴。”然後紅著臉埋頭整理卷宗。


    褚恒拉過她,“一會兒再整理,我有事跟你說。”


    檀芮不覺有些好奇,“什麽事?”


    “你猜我今日在朝堂之上見著誰了?”褚恒麵上帶著一副故弄玄虛的神色。


    檀芮皺著眉頭,想了半日想不出來,搖著頭。


    “艾易均。”


    檀芮一聽,頓時露出驚詫神色,“他?他怎麽會來京城?還出現在朝堂之上?”


    “我今日見了他亦是滿腹驚訝,後來聽了皇上一番讚賞我才知道事情原委。”


    檀芮的好奇心一下被調動了起來,不覺追問:“究竟是怎麽回事,快說。”


    褚恒趁機把她拉入懷裏,環著她,慢慢道來:“那次你從西涼趕去東遼路過塞荊關不是正逢他大婚嗎,他那新婚妻子秦心你也是見過的,秦心竟是個頗為精明之人。塞荊關地形多為山林,少有平原,百姓種植糧草產量均是不高。她看到了這一點,向艾易均提議因地製宜,靠山便吃山。他遵照秦心所言,招納了許多能工巧匠,專事木材工藝,大到馬車,轎輦,航船,小到踏床,桌椅,甚至一些精致的小玩器,這些能工巧匠都能做,一時塞荊關的百姓們都開始學這手藝,塞荊關已然不複往日貧窮之境。”


    檀芮不覺驚訝異常,“可這些手藝,豈是短短兩三年就能學會的?況若是人人都去砍伐山林,終有一日塞荊關的山林亦是會被砍完。”


    “這便是那秦心的遠見之處,她自然也思慮到了細水長流的重要之處。有人靠這木材工藝營生,自然也有人吃不了這口飯。凡事有進有出方為平衡,木材之藝對山林是為損耗,那便定要有補充方可維持來日平衡。”


    檀芮蹙眉,猜測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伐,亦有人種?”


    褚恒笑著點頭,“沒錯。外人看到的便隻是塞荊關出品的這些工藝,但卻不知道在這工藝背後是一條龍式的鏈條。有人砍樹,有人搬運,有人進行粗略加工,砍了樹之後,便又有人開墾,需要重新種栽便需要樹苗,便有人專門養樹苗。來日亦有人專門種樹,種上之後,便又會有人護理。如此一番輪回,單單是圍繞著精巧的工藝品便創造了這般多行當,塞荊關的百姓便各自根據自己的能力選擇不同的行當,來日山林也不會就此消失,這便會成為塞荊關的一項世代傳承的工藝。”


    檀芮聽得目瞪口呆,腦中努力搜尋著關於秦心的記憶,想來想去,便隻記得她有些慧黠的笑,檀芮委實沒有想到,她竟能有這般遠見,想到她已香消玉殞,不覺一陣可惜,“可惜她如此慧智,卻是紅顏薄命。”


    “是啊,是以艾關主才會那般傷懷不已。”褚恒心裏亦不覺揪著。


    “此事皇上又是如何得知?”檀芮問。


    “艾關主憑借自己在塞荊關的名望試著推行此法,當地縣官本不予支持,但最後初見成效,好在新上任之人亦是個善納諫言之人,最後便推行開了,短短三年,成效顯現,那官員一紙上書皇上,皇上聞之大喜,便把艾關主召來了,封官加賞。”


    檀芮不覺點了點頭,“那艾關主最後受了什麽封賞?”


    “他亦不是貪慕錢財名利之人,更不想受這官爵束縛,便婉拒了皇上的封賞,最後皇上便賞了他一個‘塞荊王’的封號,讓他在塞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檀芮嗤笑,“皇上倒是慣會給人戴高帽,光賞一個名號,不費財力便收服了人心。”當初不也是給了褚恒一個“西涼將軍”外加“逸王爺”的封號。


    褚恒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倒是膽子大,敢這樣說皇上。”


    檀芮不以為意,“我又不會傻到到他麵前去說,難不成你會告狀?”


    褚恒挑眉,“那可不一定,除非,你舍得下血本賄賂我。”語氣明明又是魅惑的。


    檀芮一下意會他說的下血本的含義,一激靈從他懷裏站了起來,逃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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