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碎星苑,檀芮便陰沉著臉,遇悠格外懂得察言觀色,頓時乖乖巧巧的,什麽也不鬧,還柔聲安慰:“娘親是不是因為被祖父訓斥所以不開心?娘親莫要不開心,就像娘親平時訓斥遇悠一樣,娘親是為遇悠好,祖父自然也是為娘親好。”


    檀芮不覺有些驚訝地看著遇悠,她竟這般會安慰人。檀芮心裏欣慰,把她抱在懷裏,委婉地說:“娘親不是因為祖父訓斥而不開心,娘親是擔心遇悠去和瓏胤弟弟玩的時候傷到他,受到責罰。娘親身子也還沒好全,不喜歡去吵鬧的地方,眼下,卻不能再在這裏躲清閑了。”


    遇悠好似保證似的,拍著胸脯,“娘親放心,遇悠在和瓏胤弟弟玩的時候定會格外小心,不會讓傷到他。”檀芮隻是麵露苦笑,她還這般小,自然是不會懂後院的這些個爭鬥。


    遇悠歪著腦袋,似在思考另一個問題的解決之法,思考半日,不覺有些泄氣,“待我明日便去與祖父說,娘親身子不好,就不要去參加家宴了,我和爹爹去也挺好的,反正我很乖,不會惹事。”


    檀芮心裏暖暖的,撫著她的頭,“遇悠為娘著想,娘心裏很高興。但祖父是長輩,他讓娘去參加,娘若不去,那便是不敬。方才遇悠也說了,祖父訓斥娘,那是為娘好,所以,祖父讓娘參加家宴,那也是有他自己的考慮。”


    遇悠聽到檀芮用到了自己方才說的例子,頓時便懂了,了然地點著頭,又有些擔心,“那娘親的身體怎麽辦?”


    檀芮笑笑,“娘親身體撐得住。”其實真正疲乏的是心裏罷了。


    遇悠真是學足了褚恒教的見風使舵和哄人的本事,她見檀芮怏怏不樂,便又是捶背又是捏腳,還主動提出練字,不覺讓檀芮格外受寵若驚。可她剛提筆寫了幾個字,便一個勁打哈欠,最後寫出來的也是鬼畫符。原是今日都未曾歇午覺,檀芮心軟,自己也有些困倦,便抱著她一起躺下了。


    她們兩母女這一覺睡得格外舒爽,檀芮迷糊中聽到一陣輕微的呼嚕聲,她不覺睜開了眼,褚恒俊朗的眉眼便一下子落入眼簾,也虧得這張床夠大,容得下他們一家三口。


    他什麽時候爬上來的,她竟完全不知道。抬眼看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一覺倒是睡得晝夜顛倒。


    遇悠四仰八叉地躺著,一隻腳搭在褚恒的肚子上,睡姿都這般如出一轍,褚恒也總是喜歡把大粗腿搭在檀芮肚子上,懷遇悠的時候他極力糾正了好一陣子才扭轉過這一惡習,但後來,顯然又固態重發了。


    檀芮想到褚世忠說的開枝散葉,心裏又窩了一肚子火,褚世忠定是跟他提過,說不定事情已經進展到一定地步,卻完全沒有向檀芮透露。


    她翻身下床,收拾著衣裳,走了出去。守在外麵的冬蟬打了個激靈,“少奶奶,你醒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檀芮問。


    “已經戌時了。”冬蟬道。


    竟已戌時,這一覺睡得真夠沉,“怎麽不喚我們?”眼下晚上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有睡意了。


    “少爺回來見你們睡得正香,便也想躺一躺,就不讓我們喚。”


    就知道是他。


    “晚膳都備好了,奴婢去熱一熱便能上了。要現在上嗎?”冬蟬問。


    “你去備一下吧,眼下睡飽了,確實餓了。”檀芮吩咐,冬蟬應著便去了。


    沒一會兒,惜兒從外麵走了進來,笑道:“少奶奶最近怎麽越發貪睡了,都沒日沒夜了。”


    檀芮知道她沒大沒小慣了,便沒好氣地笑瞪了她一眼,問道:“綠枝呢?”


    “少奶奶少了綠枝便不行了啊。”惜兒揶揄打趣,“今夜不是她值夜,她這不回去小夫妻團圓了。”


    檀芮輕笑,綠枝嫁給林蕭之後,檀芮便少給她排夜班,今日倒是睡糊塗了。


    惜兒見裏麵靜悄悄,不覺發問:“他們倆還沒睡醒嗎?”


    檀芮笑罵:“瞌睡蟲。”


    “一會兒要吃晚膳,可不能再睡了。”惜兒道。


    檀芮吩咐,“你去打一份洗漱水來。”惜兒笑著去了。


    檀芮走進裏屋,他們兩父女依然睡得香甜,呼吸聲均勻,叫人不忍打擾。檀芮小心點亮各處燭火,整個屋子就登時蹭亮了起來。


    褚恒感受到了光亮的刺激,伸手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他一翻身,搭在他肚子上的腿便落了下來,遇悠便也迷糊地醒了,她伸出粉嫩的小手隨手扯了幾下褚恒的衣服,搖了幾下,嘟囔著:“爹爹,好亮啊,快把燈熄了。”


    褚恒又翻轉過身子,把遇悠一下子環在懷裏,“閉上眼就不亮了。”這是要繼續睡的架勢嗎?檀芮臉上頓時黑線滿布,走到床邊,從褚恒懷裏把遇悠挖了出來,抱下床,“該起身吃晚膳了。”


    遇悠迷糊地揉著眼睛,“可是爹爹還睡著。”


    “別管他。”


    惜兒端了洗漱水進來,檀芮幫遇悠小心地洗了一把臉,遇悠的睡意終於是被趕去了。褚恒卻還賴在床上,遇悠嘻嘻笑著跑到床邊,張著小嘴往他耳朵吹氣,然後又調皮地用手掰開他的眼皮,褚恒一下子出其不意地伸手,把她騰空抱起,遇悠咯咯地笑個不停。


    冬蟬端著晚膳進來瞧著,不覺莞爾。她一下想到了懷禮,懷禮和芷儀何嚐不是這樣。時時都與她笑鬧不停,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疼著。


    檀芮心裏亦是暖的,她卻總是扮著黑臉,“再鬧,還吃不吃晚膳了?”


    褚恒一下把遇悠放了下來,一副告狀的神色,“母老虎發威了。”遇悠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檀芮聽得真真切切,不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在乎,跨步下床,胡亂洗了一把臉,便不客氣地坐到飯桌前。掃了一眼桌上的美食,頓時垂涎不已,“看起來很是不錯的樣子。”


    遇悠突然自告奮勇地提議,“今天我要自己吃,不用你們喂。”


    檀芮卻是不抱希望,她卻好似宣誓一般,有些笨拙地拿起飯勺,小心地舀了一勺送進嘴裏。雖然動作笨拙,但終歸是吃上了。但夾菜便頗有難度,她搗鼓了半日愣是夾不起來,最後隻能一臉祈求地看著他們,褚恒趁機邀吻,指了指臉頰,她馬上飛快地賞了一個,但褚恒的臉上也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油唇印。褚恒卻絲毫不在乎,每夾一塊肉便邀一個吻,一頓飯下來烙下了滿臉的油印子。


    冬蟬和惜兒不覺掩嘴偷笑,遇悠便坐在他腿上一本正經地給他數印子,哈哈笑著。


    檀芮暗暗搖頭,她教過的笑不露齒,遇悠已然全數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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