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飛鴿傳書,但鬱府之人卻未能如此及時返回。


    鬱懷暢來尋過檀芮,原是琪麟郡主給她寫了一封信,信中盡陳與鬱懷暢的甜蜜,鬱懷暢不禁也麵露赧意。


    整個鬱府便空落落的,褚恒每日總忙裏偷閑來鬱府轉上一圈,連牆都不用翻,光明正大地走大門。


    這天褚恒和懷智都無需入宮,褚恒一大早便突然來到鬱府,不由分說把懷智和檀芮都拉了出去。


    直到看到那座格外豪氣的府邸,他們終於知道他的來意。


    “原來是帶我們來欣賞皇上賞賜的府邸,真羨煞旁人。”懷智語氣裏頗有些揶揄的味道,檀芮不禁莞爾,懷智說話的風格不似往常那般一板一眼的了。


    褚恒斜瞥他一眼,“這不過是大門豪氣,裏麵空無一物。”


    “那你帶我們這裏來幹嘛,看一座空宅子?”檀芮學他斜瞥懷智的樣子斜瞥他。


    褚恒嘴角勾起一抹笑,“便是要看空宅子。”他看著檀芮魅惑一笑,“不讓女主人親自拍板,日後裝修出來效果不合意,豈不是要跟我鬧?”


    檀芮一聽,臉上飛過一片緋紅,他總是這般喜歡調戲她,而且越發不顧及旁人。


    果然,懷智也是滿臉笑意,“那我這個局外人是不是該自動回避?”


    檀芮不禁嗔怪地說:“大哥也學了他這般沒正經的。”


    懷智便隻含笑不語。


    褚恒看著檀芮,格外認真地說:“我昨日和我爹提過我們的婚事,他果然反對了。”


    檀芮也猜到了,但聽到這個明確的答複,她心裏還是有些黯然。


    “所以我便帶你來看這座府邸,他若堅決不同意,我便自立門戶,不需要經過他首肯。”褚恒說得很輕巧,檀芮和懷智卻都驚訝咋舌不已,檀芮心裏還湧起一股濃濃的感動。


    褚恒領著他們到宅子裏觀賞了一番。


    院內或長廊曲洞,或方廈園亭,或清堂茅舍,雖隻是空殼,但僅見這些造型別致的建築,便足夠賞心悅目。


    檀芮最喜歡那一帶清流,勢如遊龍,綠柳周垂,她已能想象夏日之時坐在岸邊戲水的場景。


    他們兩人都格外有興致,每到一處便興致濃厚地討論該如何改造,如何布局。檀芮隻是細細地看,定要好生思忖一番才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此煦色韶光,氣氛好得讓檀芮有些恍惚,心生暖意。


    不覺已到晌午,他們提議到嶽新樓吃飯,一行人便去了,許是餓了,三人都咂嘴咂舌地讚賞飯菜可口,吃過午飯檀芮不覺心生困意,褚恒和懷智卻異常精神抖擻,不由分說便要去郊外騎馬射箭,檀芮有點可憐兮兮地提出先回府,卻被褚恒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他們來到了城外的賽馬場,褚恒和懷智騎上馬便定要比試一番,兩人都經過沙場,騎射功夫不相上下,檀芮不禁在一旁不停拍手叫好。


    他們終於比夠了,消停了下來,檀芮也已經困得哈欠連天。褚恒卻興致極好,硬是把她拉上馬,把韁繩交到她手裏,檀芮感到他的氣息吹在自己耳邊,不覺想起在塞荊草原上練馬的場景,紅了耳根子。


    褚恒臉上掛著壞笑,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我們是不是想到一塊去了。”


    檀芮不覺背脊僵了一下,揚鞭便走,讓迎麵的寒風給自己降溫。


    騎得差不多了,三人並排坐在草地上,懷智的神色卻突然現出一絲落寞,檀芮不禁滿心疑惑:“大哥怎麽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見你們這般情意繾綣,好生羨慕。”


    檀芮麵色紅了一下,卻已揣測出懷智心裏似有所屬,“大哥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懷智卻神色異常,未語。


    褚恒嘴裏叼著一根草,懶洋洋地說:“他在東遼遇到一個女子。”


    果然如此,“此女是何人,大哥如何與她結識了?大哥說出來,我也能為你出出主意。”


    懷智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是在竹筏上飄過來的,身上受著傷,我隻當是附近的漁民,她又是男兒裝扮,便為她寬衣包紮,這才發現她是女兒身……”


    檀芮聽了,不禁也麵色發紅,褚恒卻是一臉壞笑。


    “她傷勢甚重,我不能違犯軍規把她帶回軍營,又不忍她這般傷重而亡,便把她轉移到附近的一戶漁家裏,托付那對夫婦好生照料。”


    “那後來呢?那姑娘怎樣了?”檀芮追問。


    “我拿了軍營之藥為她治療,自然是好了。”


    “她是何人?為何受此重傷?又是如何性情之人?”檀芮連連發問。


    “她叫倪程清,是個江湖兒女,遇到不良官家追殺,爹娘都遇害,與哥哥走散。她初聞我是校尉,亦是遷怒於我,與我動手,欲殺我後快。我未曾還手,她便也下不了手。她性情剛烈,嫉惡如仇,總是惡語相向,沒有好臉色。”


    “江湖兒女便都是如此烈性,但也是愛恨分明,哥哥救了她,她自然能知道哥哥的好。”


    懷智麵色微紅,“後來她的確對我緩和了態度,我心裏總是掛念著她,時時想見到她。”他語氣變得格外柔和,“她在那裏養了三個月的傷,我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她。”


    “那她現在呢?”


    “她走了,她要去找她哥哥,要去找仇家報仇。”懷智麵色不禁又黯然了下來。


    “大哥可有對她表露心裏所想?”檀芮問道。


    懷智神色一滯,搖了搖頭,“我又怯懦了,竟不敢對她說出口,直到看著她策馬而去。”


    “所以大哥心裏有遺憾是嗎?”


    懷智神色悵然地點頭,“我想,至少要再見她一次,告訴她我心裏所想,不論最後怎樣,至少試過了。”


    “可是,大哥有沒有想過未來?”檀芮神色有一絲憂慮,“她畢竟是江湖女子,就算她也屬意於你,要嫁進鬱家,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到時我會全力爭取。”懷智堅毅地說。


    “可是她未必願意。”檀芮也說得幹脆,“她來自江湖,難免灑脫率性,如何受得了這高牆大院的諸多規矩?大哥自己不也是不願意受這些拘束嗎?除非,大哥拋卻一切,與她閑雲野鶴,遊走四方。”


    “你是知道我的,這裏的榮華富貴我又何曾多看一眼?拋卻一切又如何?有什麽值得可惜的。”


    “可是,隻怕爹和姨娘都不會同意,到時候,大哥要與我們決裂嗎?到時候隻怕我難有機會再見大哥一麵。”檀芮言語戚戚,讓懷智不禁又怔住了。


    檀芮露出一抹苦笑,“但是,人一生在世,最難得的便是與所愛之人相伴一生。如果不能和所愛之人在一起,也隻是同床異夢罷了。”


    褚恒聽了,心不由動了一下。


    檀芮看著懷智,“方才我隻是與大哥把形勢分析了一番,若大哥決意追尋她,那便要考慮這諸多後果,免得到時候難以收場。”


    “如若我執意如此,你支持我嗎?”


    “隻要大哥過得開心,我便全力支持。”檀芮看著他,滿臉堅毅。


    他們兄妹二人不禁相視而笑。


    他們聊得開心,馬兒卻不安分地到處亂跑,褚恒無奈,隻得起身追去。


    懷智看著褚恒的背影,臉上含笑,“妹妹也要好好抓住自己的幸福。”


    檀芮不禁又有一絲臉紅。


    “他乃跅弛之士,頗有江湖男兒的氣概,我隻當他行事總是漫不經心,卻沒想到,獨獨對你,上了心。”


    “他,有提到過我?”檀芮低低地問。


    懷智歎了口氣,“他受了你的拒絕便已死心,隻在失去神智時提過一次,便是我們初到的第一個春節,我們都喝了些酒,他有些醉,便喊著你的名字,說‘聘你一生年華,許你滿頭白發。陪你花前月下,伴你溫酒沏茶’,在他清醒之時,從未提過。”


    檀芮不覺有些愣愣地看著褚恒的身影,心裏已是湧起萬千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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