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恒緩緩開口,“東遼氣候幹燥冷冽,和西涼差不多,四季的風都很大,我因為才西涼待過好幾年,適應下來基本沒問題,你大哥卻不行,剛去的時候吹得皮膚都裂開了,特別是嘴唇,張嘴都疼得厲害。”


    檀芮的心不由揪在一起,“後來怎麽辦?可有什麽方法緩解?”


    “自然是有的,但你大哥堅持不用,硬是要自己慢慢習慣,適應了過來。”檀芮又是一陣揪心。


    “每天早上天還蒙蒙亮便起床訓練,他一直覺得自己身體足夠強壯,熱愛武術,可是到了那裏,那種訓練強度,加上飲食條件跟不上,還是吃不消,一去便病倒了。”褚恒看著檀芮,學著懷智的自嘲語氣說,“他說他畢竟也是少爺出身,素昔飲食不愁,饑飽無傷,沒吃過苦,真正到了苦寒之地便受不了了。”


    檀芮不禁滿是憐惜,“他在信中隻說一切都好,卻是未曾提及此事。”


    “他自然是不會提,提了反倒讓你擔心。”


    “後來呢?大哥是如何好的?在軍營自然不比家裏,飲食藥物都跟不上。”


    “後來,我知道了此事,便把他轉移到我的營帳,讓軍醫好生醫治。”


    檀芮不禁一怔,心裏湧起感懷,“謝謝你照顧大哥。”


    “別忙著謝,我這一幫,反倒幫出了麻煩。”


    檀芮一陣驚訝,褚恒繼續道,“我對他另眼相待,旁人便因此對他生出芥蒂來了。”


    “我初初接管東遼,雖說有‘西涼將軍’的名號,又皇上的聖旨,還有以前的老將領壓著,但畢竟年紀尚輕,也未曾有機會展示才能,眾將都不服,經過此事,眾士兵便對我生出了意見,軍心浮躁。”


    聽到這裏,檀芮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一陣幹著急。


    “那後來怎樣?從普通士兵到軍銜僅次於將軍的校尉,至少也得爬好幾年,後來情勢必然好轉,不然大哥也不會晉升如此神速。”


    “也許是老天的機緣吧。”懷智看向她,“你可知東遼往東是什麽地方?我朝常年派兵駐守的原因何在?”


    檀芮一陣思慮,“東遼往東應該是龍凰族,我隻知道他們與我朝不合,具體是何情形卻是不得而知。”


    褚恒點了點頭,“沒錯,那邊居住的便是龍凰族,早年我朝欲同化他們,卻受到頑抗,所以才被趕至東遼之地,他們現今所居之地異常寒冷,東麵靠海,常受海嘯之災害。他們民族極具烈性,不肯屈服,是以常年派軍駐守,以防他們侵搶領地。”


    檀芮聽了不由點著頭。


    “上一任駐守東遼的將軍想必你也聽說過,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婁均煒,在東遼駐守三十餘年,與龍凰族一直和平相處,兩不相犯。可是就在去年,他被參本與龍凰族密謀私通,擁兵自重,裏通外合,意圖造反。後來證據坐實,全家便都入獄。”


    檀芮聽了,不禁瞪大了眼睛。


    “可是這些與你樹立威信,大哥晉升有何關係呢?”檀芮追問。


    “婁將軍出事,我才被調任接手,龍凰族見是新統領,便伺機來犯。當時是隆冬,雪麵結冰,他們常年居住與水邊,能熟練滑雪,他們在夜間通過雪橇,悄然潛入我境,我們竟絲毫未有察覺。”


    她們倒吸一口涼氣,“後來如何發現他們?”


    “那些時日,許是初到東遼這個陌生之地,許是受排擠之故,懷智甚是煩悶,晚上難以入眠,便起身閑逛,無意撞見他們在冰麵滑雪,思之極恐,不知他們究竟有多少人馬已然偷潛入境,便與我一番商議,按兵不動,想出計謀,引蛇出洞。”


    “什麽計謀?”


    “我們讓士兵們裝病,一天天下來,越來越多士兵病倒,又製造出糧草因為天氣供應不足的假象,終於,他們按捺不住,欲將我們拿下,誰知我們早有準備,反而將他們一舉殲滅。”


    檀芮不禁暗自叫好,“這一招請君入甕,果然厲害!”


    褚恒隻是笑笑,“立了此功,我在軍中樹立了威信,他是頭等功,我先是晉升他為前鋒,後來又有幾次演習作戰,懷智表現出他的領軍才能,我便晉升他為校尉,這時大家便沒人反對。”


    檀芮聽了,不禁又點了點頭,她轉而追問,“後來呢?大哥可有吃其他苦?”


    “在軍營之中吃些苦在所難免。對一名士兵而言,訓練的苦又算得了什麽。”褚恒看著檀芮,“其實早在很久以前,我幫你們鬱家搬運行李返回京城,我和你大哥在嶽新樓喝酒,他說羨慕我的生活,羨慕我能交那些豪爽的大老粗做朋友,我當時還有些啞然失笑,深覺他隻不過隨便說說,若真的要他與這些人結交,隻怕看不慣他們的作風。”


    “可是事實證明,那些都是大哥的真心話。大哥待人最是真誠,又頗有江湖兒女的豪氣,日子久了,他們自然便能知道大哥的真性情。”


    褚恒點點頭,“的確如此,他後來跟我說,隻要得到了認可,和他們成了兄弟,一切都感覺是值得的。軍隊裏的大老粗,他們沒有那麽重的心機,他們便是看中公平、才幹、實力,還有真誠,唯有真誠相待,他們才會同樣真誠相待。”


    褚恒頗有感觸,“他們最初排擠我們,無非就是覺得我們光靠關係,沒有真才實幹,我們便把自己的真才實幹擺出來便是了。我們真心對人,人便真心對我們。唯有在軍營男兒中才有這樣的簡單直率的行事作風,這也是我和懷智享受那裏的原因。所以我在軍營裏一待便是那麽多年。”


    檀芮不禁盯著他看,“初到京城之時,爹爹便跟我們說了你大有來頭,你西涼將軍的封號能那麽響當當,定然也不是虛名,你是如何做到的?”


    褚恒挑眉,“我便當你在誇我了。我平日裏行事,在你們看來是有些邪性,但我心裏卻是有一杆秤。平日和下屬便像兄弟一般混跡,沒有架子。整肅軍紀之時,卻是嚴肅認真,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沒有半點馬虎。賞罰分明,籠絡人心,說來也就這麽幾句話而已。”


    “雖然寥寥幾句話,真正實踐起來卻並沒有這般簡單。”檀芮又看到褚恒,疑惑地問,“褚恒,你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感覺總是看到不同麵的你,我已經不知道哪一麵才是真正的你了,我已經混淆了。”


    褚恒勾起一抹邪笑,曖昧地說:“等你愛上我的時候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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