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芮看了一眼桌上的連環洋漆茶盤,裏麵放著一個雕刻精美的小茶壺,茶杯也是一色白粉定窯的。檀芮又品了一口茶,讚道:“二嫂嫂院子裏的新茶可真香。”


    左頤君不禁蹙眉,“我要說何事便說,又這番拐彎抹角,顧左右而言他。”


    檀芮放下茶杯,笑道:“檀芮並非顧左右而言他,檀芮今日所言之事,便與這盅新茶有關。”


    左頤君麵露驚訝之色,檀芮問道:“平日這些茶是隻有二哥和二嫂才可以享有吧?”


    “那是自然,這些新茶是我入門之時惠妃娘娘從宮裏帶的,後來皇上又賞了些,成色自然是極好的,那些丫鬟哪有這口福。”左頤君語氣中頗有些得意之色。


    “那你們每日飲茶的量如何?”


    麵對這些問題,左頤君有些茫然,“誰沒事平白無故地計算這些。”


    檀芮轉向珂瑜,“你可大概估得出來?”


    珂瑜露出沉思之色,“每日都有各類例湯,小姐姑爺飲茶也飲得不是甚多,一日便泡三四壺,也並不都飲完,晚上是斷斷不會飲的,不然難以入眠。”


    左頤君有些不耐煩了,“你問這些做什麽?”


    檀芮見她沒耐性的模樣,便說:“這些茶葉,每個院落都可按份例領。這個賞賜是因二嫂嫂而得,你們這個院子多領一些本沒有什麽,但方才我一問,二哥哥二嫂嫂每日飲茶並不多,且這新茶味道醇厚,隻需放上少許,一壺茶便芳香四溢了,自然也用不了多少茶葉。”


    檀芮看了惜兒一眼,繼續說:“那日我這丫鬟惜兒去領新茶,恰巧你們院的丫鬟也在,她領的可比我們雙倍還多得多,說是蓼風軒添了少奶奶,多一張嘴,連茶都喝得比平常的多。”


    左頤君和珂瑜聽了,心裏也都驚了一下,“你是說她們冒領?”


    檀芮點點頭。


    左頤君不敢相信,“她們怎麽會如此大膽?就不怕我查問起來嗎?”


    “恕我直言,二嫂嫂在娘家時從未過問過此等瑣碎之事,便隻是交代給掌事丫頭,她們自然就會為你打點。二嫂嫂對這些日常損耗的具體數額一概不知,她們便是小瞧的二嫂嫂的能耐,這才敢如此放肆。”


    左頤君聽罷,臉色愈發難看,就像被人揭了短的羞惱,又不願承認自己的無知和識人不明,便狡辯道:“我近來飲茶的確比往日多了些,她們定是見此,便多領了些回來。”


    檀芮知道她已然心裏有數,隻是心裏羞惱,不願在她麵前承認,檀芮便有意揭開,讓她避無可避,“惜兒已去查過,二嫂嫂院子的丫鬟一月共領了四次,每次都超出份例,照你們現在的消耗量,是斷斷用不完的。且現今天氣越來越熱,若是近身奉茶的定會知道,領太多回來若是保管不當,還白白糟蹋了茶葉。”


    檀芮看向珂瑜,“二嫂嫂這位丫鬟亦是年紀尚輕,平日若是沒有分管這一塊,想來也是察覺不到。”


    珂瑜有些臉紅地點了點頭。


    檀芮見左頤君麵色陰沉,她又道:“二嫂嫂,此事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去役事處查問一番便是。檀芮若不是證實過,又怎敢到此處妄言?”


    左頤君頓時沒有憋住氣,大罵:“真是無法無天!珂瑜,快把那賤丫頭找來,我今日不好好教訓一番她便當我這少奶奶不存在!”


    檀芮趕忙阻止:“二嫂嫂且慢。”


    左頤君哼氣,“她們這般放肆,我不教訓一番如何整肅!”


    “無規矩不成方圓,做丫頭的自然要守規矩,不守規矩的領一些罰也是理所應當。但二嫂嫂卻不可用這等方法。”


    左頤君又露驚訝之色,“不用此法,還有什麽法子?”


    檀芮看著左頤君說:“新茶之事,惜兒也是無意中撞見,二嫂嫂便不想知道其他份例上有沒有被做手腳嗎?”


    此話一出,左頤君頓有醍醐灌頂之感,檀芮見她似有所動,便繼續說:“這整個院子人員眾多,衣食住行均需料理,若真計較起來,每一樣都是可以動些手腳的。這些丫頭行事老練,定是見每次都無驚無險,這次即便二嫂嫂嚴加管束,都沒有把她們的事情揪出來,她們便愈發放開了膽子,染指其他份例,也是情理之中。”


    左頤君聽罷,頓時氣得渾身發抖,隻是不停地罵:“真是豈有此理!”


    檀芮笑笑,“二嫂嫂氣氣也就罷了,要緊的還是要著手把各項份例之事查上一查,定不要走漏了風聲,也需找些信得過的人去查。”


    左頤君又是一陣罵咧,“若是查實,我定不輕饒!”


    “二嫂嫂,今日我既然已經到了你這兒,話也說了那麽多,便索性再把心裏的其他話都說了,若是開罪了二嫂嫂,還望見諒。”


    左頤君一陣蹙眉,“你說話便是這般不爽快,定要鋪墊一番方肯說。”


    檀芮被噎了一下,“二嫂嫂畢竟位份在我之上,我說話自然要小心謹慎些。”


    左頤君聽出檀芮對她位份的肯定,有些受用,她道:“你還有什麽話便說吧。”


    “二嫂嫂可了解這院子裏每日需要的份例數額?就說這新茶,多少方為合理?每日的酒饌果菜,若是丫鬟們偷吃些,你可瞧得出來?茶具碗碟多久可換一次?布匹錦緞,若是大膽的丫鬟私下剪下一些尺寸,你又能否察覺?”檀芮一連串的話問得左頤君不禁愣神,一臉茫然。


    檀芮便知曉左頤君對這些一概不知,她不緊不慢地說:“二嫂嫂若是想做好這蓼風軒的女主人,管好這些不知規矩的丫頭,便需要對這些了然於心,如若二嫂嫂一無所知,就算這次你揪出了那些動手腳的丫鬟,換了一批新人,隻怕也會故態重演。”


    左頤君又現出茫然之色,“這些東西,我從未接觸過,如何會知?”


    “知物由學,沒有人天生便會,但是隻要肯學,便沒有學不會的。”檀芮目光堅毅,當初她便是一步步慢慢學習走了過來。


    檀芮又給她打了一劑強心劑,“就算二嫂嫂再不想學,為了二哥也會願意吧。你把後院調教得整然有序,他自然對你刮目相看,夫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果然,一提到懷謙,左頤君神色便和緩了下來,她讓了步,“就算我真的想學,這些東西又有誰能教我?”


    檀芮笑著看著她,“有一個人再合適不過,不過能不能請動她,便看二嫂嫂的誠意了。”


    左頤君挑眉,“誰?”


    “思陽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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