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檀燁每日便被那掌事的婆婆調教禮儀,半分不敢懈怠。轉眼便是十五,檀燁頭戴鳳冠珠花,身著霞帔紅袍,隻道與尋常人家嫁女兒無異,但卻多了許多太監,他們抬著金頂金黃繡鳳鑾輿恭候於門外,聲樂之聲也格外盛大。


    檀燁身邊的兩個宮女,一個是雪琪,另一個便是墨香。


    檀芮和惜兒都好一陣驚訝,墨香竟然成了檀燁指定的陪嫁丫鬟。那日在昭雲寺所見之人,定是她無疑了。


    吉時尚未到,檀燁與劉氏雙手緊握著,依依惜別。入宮是檀燁一手促成,如今她心底竟生出了萬分不舍。鬱坤澤也滿臉不舍,眼角淨是淚光。


    懷謙也格外感懷,“姐姐此次入宮,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姐姐一道溫習功課,懷謙不識得之處,便沒人再教我了。”


    她正欲落淚,墨香忙提醒:“小姐,今日是大喜之日,切不可落淚,免得不吉利。”


    雪琪見她這番多嘴,心底更是暗暗不悅。劉氏聽了,趕忙說:“對對,燁兒,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應該高高興興的。”


    檀燁便收起了淚光,扯出一抹笑點頭。


    霍氏見此,暗哼一聲:“惺惺作態!”檀舒也隻是撇著嘴冷眼看,眼神恨恨的,快要噴出火來。丫鬟牽著的檀雯,眼睛溜溜的轉,看著這麽熱鬧,滿臉好奇,又充滿興奮。


    鬱坤澤殷殷囑咐:“燁兒,此次入宮,我們便隻能喚你作娘娘了,做了娘娘,行事就要格外小心才行,切莫得罪了人。”


    檀燁點頭應著:“爹爹放心,燁兒絕對不會給鬱家臉上抹黑。”


    懷禮跑到了檀燁麵前,滿臉真切地說:“長姐,我聽說那皇宮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那以後我們要是想你了,豈不是都見不著了嗎?”


    檀燁心裏又是一陣感動,說:“難為三弟如此記掛我,我有機會便會請了皇上,回家來看你們。”


    檀芮心裏並不是不悲涼,皇宮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進去了之後,誰又能知道變成什麽樣?


    “長姐,旁的話我也不多說,進了皇宮請務必多珍重。”檀芮亦是一臉感慨。


    檀燁笑了笑,點點頭。


    掌事太監走了過來,提醒道:“娘娘,吉時已到。”


    劉氏神色又是一戚,拉著檀燁的手舍不得撒。掌事太監又催了幾番,她們才撒手,檀燁坐進了鑾輿,那簾子一放下來,檀芮便有種隔了千山萬水的感覺。太監們敲敲打打而去,徒留下各懷心事的眾人。


    霍氏看著檀芮,又看看檀舒,一股憂慮湧上心頭。


    檀舒和檀芮同歲,兩人均是庶出,但檀芮姿色上遠勝於檀舒,他日擇婿之時,檀舒不是很被動?霍氏緊抿著嘴唇,腦中開始盤算著什麽。


    剛送了檀燁入宮,劉氏和鬱坤澤心裏都不是滋味。元宵佳節,街上各式玩樂的玩意兒眾多,鬱坤澤也不拘著大家,特許他們可以出去玩樂。


    有了特許,惜兒等人便攛掇著檀芮出去湊熱鬧,寒香苑內便突然多了三個翩翩少年,她們互相看著彼此的裝束,忍不住大笑。她們便是檀芮、惜兒和冬蟬。


    綠枝不喜歡湊熱鬧,她便沒去。巧珠也奇跡般地提出不去。最後檀芮便帶著惜兒和冬蟬兩人去了。


    冬蟬試探性地問:“小姐,三少爺不與你一道去嗎?”


    “他與二哥一道出去了,二哥說要帶他去見見世麵。”


    冬蟬好一陣失望。


    出到大街上,摩肩接踵,熱鬧非凡。檀芮害怕與她們走失,便約定,萬一走失了便在唐記當鋪門前集合。


    怎料,檀芮剛與她們定下約定,三人便走散了。檀芮被人群推搡著,轉過身便不見她們人影。


    檀芮想找那唐記當鋪,卻拐來拐去找不到路,便索性在街上胡亂走馬觀花。


    褚恒坐在街邊的小攤上,吃著熱騰騰的餛飩,同時,眼睛沒有離開過對麵的春宵閣。突然,他看到了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他仔細端詳,竟真是她。


    檀芮突然被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攀住了肩膀,一臉媚笑,“這位公子,你長得可真是英俊,進了坐坐嘛,這裏麵保證比外麵吵吵嚷嚷的好玩。”


    檀芮抬頭看到那牌匾,分明寫著“春宵閣”,她再看站在門口的一群女人,臉上頓時一陣滾燙。她推搡著那個巴住她的女人,道:“不用了,不用了。”


    那女人像王八似的纏著她,檀芮哪裏推得開。


    其他女人見到檀芮這般細皮嫩肉,俊美異常,都春心蕩漾了起來。她們一齊湧了過來,推推搡搡就把她拖進了春宵閣裏。


    褚恒放下碗,便跟著她走了進去。


    檀芮坐在椅子上,被她們圍得團團轉。每個人看到檀芮,都妖媚地笑著,檀芮則滿臉通紅,一臉窘迫。她越發如此,這群女人便越發騷動了起來。


    檀芮冷靜地思考著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得想辦法逃出去。


    檀芮整了整衣冠,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擠出磁性的聲音,“你們這樣圍著我像什麽話,誰是管事的?我要見管事的。”


    其中一個女人浪笑道:“小帥哥終於說話了。我這就把阿媽叫來。”


    檀芮東張西望著,卻見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男子,他的背影有幾分熟悉,她還未來得及細看,一個體型微胖,尤有姿色,又一臉精明的中年女子便走了過來,她便是這春宵閣的老鴇於媽媽。


    她打量著檀芮,眼神裏冒著金光,笑得格外燦爛,“這位公子果然氣度不凡。”


    檀芮感覺這人一臉聰明相,心底有些害怕。她暗暗給自己壯膽,朗聲問話:“你就是這裏的媽媽?”


    “大家都叫我於媽媽。”她的話帶著幾分妖嬈。


    檀芮拍了一下桌子,架子端得很足,問道:“於媽媽,你這裏的頭牌是誰,小爺我今晚上隻要頭牌伺候。”


    於媽媽依然一臉笑意,“這位公子,我們的頭牌小桃已經被兩位公子包下了,公子還是換別的吧,你看我這兒的姑娘,個個都是水靈水靈的。”


    檀芮看了一眼圍著她的人,趕緊把視線移開了。這些就叫做水靈?檀芮輕咳一聲,說:“既然頭牌沒空,那本公子明日再來。”說著她便起身欲走。


    於媽媽一把拉住她,賠著笑,“這位公子,不是我於媽媽不幫你安排,而是小桃的確被大人物包走了。”


    “什麽人物比我還大?”檀芮故意擺起了譜。


    “這戶人家,剛來京城沒多久,但是就在今天,他們家的女兒被皇上欽點做了娘娘,那接親的陣仗多大,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所以,我們當然開罪不起。”


    檀芮整個人愣住了,她有些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是,是鬱公子包了小桃?”


    “可不是嘛!”


    檀芮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繼續問著:“我聽說鬱家有三位公子,今日的是哪位鬱公子?”


    “這個公子知道的可真不少。今天,兩位鬱公子都來了,一個是常客,格外鍾情於小桃,以前一直想要小桃伺候,這不以前還沒出娘娘嘛,他也就沒機會,今天,鬱家出了娘娘,我們哪開罪得起呀。”


    檀芮聽著,心裏不知該作何感想。檀芮趕忙追問:“另一個呢?”


    於媽媽掩嘴而笑,道:“另一個呀,就是個傻乎乎的愣頭青,要不是那位鬱公子說他也是鬱公子,我都不相信呢。”


    檀芮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今日二哥說要帶哥哥出來見見世麵,原來就是來這裏“見世麵”。


    她冷靜了幾秒,笑著說:“說來我跟鬱公子還有些交情,不曾想他也喜歡來這裏。於媽媽,你這裏的人可真是有魔力呀。”


    於媽媽樂得眉眼都是笑意,“這位公子可真會說話。”


    “這樣吧,既然是鬱公子包了小桃,我也就不強求了。但我與鬱公子有些時日未見了,可否讓我見上他們一麵,我們也好敘敘舊。”


    那於媽媽猶豫著,檀芮拿出了一錠銀子,笑著推到她麵前,她便滿臉笑意地接了過來,喊了一聲:“阿全,帶這位公子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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