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離京以後,快馬加鞭地往邊關趕。 在進村子前,他先前派遣出的隨從早就候著了,要向他回話。


    彼時蘇羨翻下馬來,披著滿身風塵,問道:“如何?”


    隨從應道:“與霍姑娘定親的男方是退親了,隻是……”


    蘇羨道:“隻是什麽?”


    隨從道:“殿下進村去看看便知道了。”


    蘇羨迅速進村裏,熟悉的道路,正是草長鶯飛時節,地裏的莊稼長得正好,路邊的小野花也開得正茂。


    隻是他走進村口,見到熟悉的村舍,還未近霍嬛的家門前,遠遠抬眸一看時,不由愣了愣。


    隻見霍家門前一片素縞之色。


    霍家堂屋設了一個簡易的靈堂,村裏人都進進出出來吊唁。


    霍嬛跪在靈堂一側,有人來吊唁,她便向人伏身回以一禮。


    旁邊跪著她的弟弟,跟著笨拙地回禮。


    她往盆裏燒著紙錢,又有人進了靈堂來,往靈前敬了一炷香。


    他側身麵向霍嬛,霍嬛照例回禮,低頭間隻見得一襲黑色衣角,踩著一雙黑靴。


    而後聽見他聲色溫和地道了一聲:“節哀。”


    那聲音有記憶中的熟悉,又有經曆了時間歲月所沉澱的幾分穩重,仿佛從遙遠的地方跨越千山萬水而來,霍嬛愣愣的,微瞠著眼緩緩抬頭往上看。


    少年長得很高了,一身黑衣,風塵仆仆。


    一雙略顯細長的黑白分明的眼半垂著,亦安靜地看著她。


    她著素服,披麻戴孝,眼角鼻尖紅起來時像隻可憐的小兔子。


    在他的印象中,她最喜歡笑了。


    可眼下一看見他,她通紅的眼睛瞬時眼淚奪眶而出,流個不停。


    霍嬛哽了哽喉,道:“我曾爺爺沒了。”


    在他來之前,她一直不曾哭。


    可麵對他的時候,她隻覺得滿腹委屈,那股酸澀湧上喉頭,怎麽都壓不下去。


    她再顧不上男女有別,在蘇羨伸手摸摸她的頭時,她便將頭靠在他腰際,放聲大哭起來。


    整個靈堂裏都是她難過的哭聲。


    霍爹在靈堂外麵招呼村裏的人,霍娘則與村裏其他來幫忙的婦人們一起燒飯做菜,他們聽見霍嬛在哭,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那丫頭自從老爺子走了以後就不哭也不鬧,看著反而讓人擔心。


    現在總算哭出來了,盡情發泄一番才不至於憋壞。


    晚上的時候村裏人在霍嬛家裏吃飯,吃完飯後就各自回家了。明日落葬的時辰已經看好,到時候村裏人再一齊來幫忙。


    蘇羨今日剛到,也想送老爺子一程,因而霍嬛在靈堂上守夜時,他留下來陪著她。


    晚上霍爹霍娘也會在靈堂裏進出,霍嬛一整晚幾乎一言不發。


    後來霍爹請蘇羨出來,歎道:“那孩子,打從她曾爺爺去後,她就一聲不吭,今日阿羨你來她才肯哭出來。就麻煩你多多開導她吧。”


    蘇羨點了點頭。


    霍爹又道:“老爺子走得突然,想必她心裏不好過,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了。”


    說來霍爹有些懊惱,“早些時候李家那小子來提親,還口口聲聲保證以後會對丫頭好,丫頭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娘就把這門婚事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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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哪曉得,還有幾天婚期的時候,李家小子竟來退了婚,說是找了個更好的。氣得她曾爺爺拿起拐杖就打那混賬,結果一時不慎摔了一跤,人就越加衰下來了。”


    蘇羨聽後,神色不定道:“原來竟是因為這樣麽。”


    霍爹歎息道:“哪能完全是因為這個,老爺子年事已高,身體本就不太行了,一天比一天虛弱,便是沒有這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早前就讓去打棺材,給他慢慢準備上身後事了,就是丫頭心裏不認,一直到處找補藥維係著。唉,又能維係得了多久呢,總歸是會走到盡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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