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兩人一直等到下學時分,孩童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地走出太學院了,直到最後也不見蘇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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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嫻就進學堂去問太傅。


    太傅不料女君親自駕臨,連忙上前見禮。


    沈嫻掃視了學堂一眼,還是不見蘇羨影兒,心裏想著他莫不是逃課了,嘴上道:“太子今日沒來上學?”


    太傅應道:“殿下身體抱恙,故沒來學堂。”


    沈嫻一聽,愣了愣,隨即轉身便迅速和蘇折一起往東宮裏去。


    蘇羨從小鍛煉身體,幾乎很少生病,怎麽她和蘇折才走幾天,他就身體抱恙了?


    蘇羨手的事並沒有傳出東宮去,所以即便東宮以外的人得知太子殿下抱恙,也不知是哪裏抱恙。


    蘇羨在自己寢宮裏,剛喝完了藥,抬起手來看了看,隻見小指上包著臃腫的白布條,可不管如何臃腫,還是能一目了然是缺了一截的。


    白布條包得厚,也不可避免地浸了點點血跡。


    蘇羨精神還好,看過以後,道:“小荷,你包得好醜。”


    守在床邊的小荷癟癟嘴,通紅的眼圈一潤,就又要哭了。


    從昨晚到現在,蘇羨沒哭一下,哭得最凶的就要屬小荷了。


    她非常自責,都是她沒有看好,才出了這樣的事。


    不知道女君和崔姑姑知道了,會怎樣的難過。她沒臉見她們,更加心疼蘇羨。


    她從蘇羨一歲左右開始照顧,也是一天天看著他長大來的啊,怎麽能一不小心,就這樣了呢……


    蘇羨道:“動不動就想哭麽,就不能憋一憋?”


    小荷深吸兩口氣,又努力地憋回去。


    蘇羨又道:“我沒事。缺一指而已,又死不了人,也不影響我任何的日常生活。”他看著自己的小指斷缺處,頗有些漫不經心地,“隻不過就是有點不好看而已。”


    小荷含淚問道:“殿下不哭不鬧,都這樣了,還說得這麽輕鬆,難道這世上就沒有殿下害怕的事了嗎?”


    蘇羨道:“當然有。”


    小荷眨巴著眼。


    蘇羨道:“我怕我娘。”


    小荷道:“女君明明那麽和善,一點都不凶。”


    蘇羨道:“我怕她哭。”


    小荷道:“那蘇大人呢,殿下就不怕他難過嗎?”


    蘇羨道:“我怕他失望。”


    說這話時,殊不知此時他爹娘已經走進了東宮的大門。


    沈嫻一見東宮宮人便問:“太子怎麽抱恙了?”


    宮人齊刷刷跪了一片,也不敢出聲應答。


    沈嫻掃了他們一眼,自行前往後院寢殿。與其跟他們在這耗,不如她親自去看一看。


    有宮人要去後院通報,也被沈嫻阻止了。


    蘇折落後了她一步,她也沒發現。他叫了個宮人,抄小道快跑去後院,先知會太子一聲。


    他也還不知道原委,但事先讓蘇羨有個準備總是好的。隨後他再問起宮人,宮人自知瞞不過,但也不知具體詳情,隻能交代他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


    這件事完全出乎蘇折的預料,以至於他半晌都沒回得過神來。


    他站在冬日蒼白的光線下,人也顯得有一絲蒼白。良久,出聲問:“是太子自己的意思?”


    宮人不敢欺瞞,顫顫巍巍地點頭:“是殿下自行揮刀斷指……”


    此時沈嫻已然走到了後院。


    蘇折指使來的太監卯足了勁往這邊跑,總算是先一步趕上了。


    小荷一聽太監說起,也慌得六神無主,連忙跑進寢殿告訴蘇羨。


    她前一嘴剛說完,沈嫻後腳就進了蘇羨的寢宮。


    蘇羨反應很是鎮定,本是坐著的,下一刻小小的身板往軟枕上一窩,不著痕跡地把左手伸進了被窩裏。


    他眼睜睜地看著沈嫻走到他跟前來。


    沈嫻這兩日在山上想他得緊,此刻看見他臉色略微蒼白,心裏想著,他總歸還小,還是不能留下他一個人太久的。


    蘇羨道:“不是還有兩日麽,山上待膩了?”


    沈嫻在他床榻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低燒,問:“感覺怎麽樣?”


    蘇羨道:“沒有大礙,隻是一時不小心著了涼。”


    沈嫻道:“手伸出來娘摸摸看。”


    蘇羨配合地伸了右手出去。


    沈嫻握在手心裏,眉頭皺了皺,道:“怎的這麽涼?”


    她一邊說著,一邊手搭上了蘇羨的腕脈。


    時間仿佛就此凝固住了似的,沈嫻許久都沒有說話。


    小荷垂著頭,心裏十分煎熬。


    最終蘇羨還是低估了他娘的醫術。他原以為,他娘是診不出來他受了外傷的。


    可是她的手指數次輕撚著蘇羨的脈象,反複確認,最後抬起頭審視蘇羨,問:“氣血怎麽虧了這麽多?”


    蘇羨一本正經道:“興許是許久沒生病,所以傷元氣吧。”


    不僅僅是傷元氣,所謂氣血虧,是實質性的虧損。


    沈嫻盯著蘇羨,卻是對小荷道:“小荷,你來說,怎麽回事。”


    小荷頓時就屈腿跪了下去,和之前宮人的反應如出一轍。


    沈嫻這才回頭看小荷,確認他們都有事瞞著她。


    小荷不知是給嚇的還是難過的,眼淚忽而就啪嗒啪嗒往下砸。


    沈嫻平時極好說話,因為小荷是一直照顧在蘇羨身邊的,她也十分信得過,她對待小荷和對待崔氏一樣和氣。


    眼下沈嫻不怒而威,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勢懾人,道:“啞了嗎?”


    小荷正待要開口,蘇羨道:“你先下去吧,這與你無關。”


    沈嫻沒鬆口,小荷也不敢起,更不要說退下了。


    沈嫻沉聲道:“不老實交代,朕便治你侍主不力之罪。”


    小荷一聽,當即哭了出來,眼睛紅紅哽咽道:“是奴婢沒照顧好,都是奴婢的錯,女君就治奴婢的罪吧,那樣奴婢還能好受些。”


    瞞也是瞞不住的,小荷抽氣不停,道:“當時是奴婢去晚了,奴婢進去的時候,殿下的小指已經沒有了……要是奴婢當時在場就好了……奴婢有罪,求女君責罰!”


    小荷後來再說了些什麽,沈嫻一個字沒聽進去,她腦中一片空白,一時沒有概念,聲音發幹地問:“小指怎麽就沒有了?”


    小荷十分傷心地哭道:“斷了……殿下的小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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