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過去了多久,她都很喜歡這樣抱他,手環到他腰後,享受靜謐的片刻。


    隻今日不同,沈嫻手繞到蘇折身後的窗欞上,打開錦盒,一手悄然握住蘇折的手。隨後她直了直身,在蘇折垂眼注視下,將一枚金色鑲有紅色寶石的指環,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


    難怪前些日子,她喜歡把玩著他的手,竟是比著那尺寸來的,戴在他的無名指上,大小將將合適。


    那明亮的金色指環與他手指相契合,幾乎是完美無瑕。襯得他的手指潔白如玉,十分修長勻稱,仿佛世間一件無可挑剔的藝術品。


    蘇折低頭看著,神色難得有些怔愣。


    沈嫻輕聲對他說:“這是戒指,男女一對兒的,戴上以後就再不摘下來。隻有成婚的夫妻才戴這樣一對兒。往後別人若是看見你和我戴著這樣的一對兒戒指,便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蘇折聽來受用,手指拿過另外一枚小巧些的戒指,細致地戴在沈嫻的無名指上,問:“是這樣嗎?”


    沈嫻眯著眼睛笑,抬手與他十指交握,兩人無名指上的金色戒指十分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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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是這樣。”


    蘇折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神色不定,不由想起了多年前。


    多年前,沈嫻還是靜嫻公主、是大將軍名義上的將軍夫人時,自她重回將軍府,鬧了大將軍秦如涼娶妾的婚事以後,性情較以往就大不一樣了。


    那日蘇折雖沒有出現在沈嫻的麵前,卻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把一切盡收眼底。


    後來她懷著身子、諸多不便,蘇折讓連青舟去看望她,常給她送些東西。卻沒想到她自己畫了小人書,讓連青舟拿去幫她賣。


    蘇折初初收到連青舟送來的那一遝畫稿,不是以往他教她畫的水墨畫,而是用炭筆勾勒線條,粗糙和精美的視覺感融合得十分恰當。


    後來連青舟把沈嫻所畫的所有畫稿都拿過來給蘇折過目。


    彼時蘇折一身輕衣,坐在竹林裏,一陣風起,帶著竹葉,把白色的畫稿吹得一地都是。


    他每一張都很認真仔細地看,有時候眉頭微皺,有時候又眉梢輕挑。


    連青舟進竹林時,見蘇折身邊鋪滿了畫稿,而他似乎看得挺有興致,頗感詫異。


    老師何時對這種後宅裏的家長裏短、勾心鬥角有了興趣?這種小人畫在市麵上多是受姑娘們喜歡的。


    連青舟便溫笑道:“原來老師也喜歡看這個。學生也長見識了,原來這家宅後院裏,也是大有文章。隻是不知,公主她哪來的這麽多明爭暗鬥要畫?”


    良久,蘇折才清聲道:“這源於她的處境和生活。大抵,這畫上的內容,與她所經曆的內容,差不離。”


    所以他是在透過這些小人畫,去看將軍府裏的那個頑強的女子。


    蘇折知她艱難,卻不能明著插手幫她。她需得領悟過其中的艱難,才會有足夠的勇氣去反擊。


    他隻能默默地站在她背後,時不時悄悄扶她一把。


    連青舟便不再多言。


    後來,蘇折撚著那一張張畫稿,整齊有序地收拾起來。中途他動作頓了頓,忽然輕聲道:“最近民間裏,很時興用這樣的黑炭描畫麽?可有人教她這樣畫?”


    連青舟應道:“學生除了在公主這裏見過以外,不曾在其他地方見到過,也不見公主那裏有教畫的師傅。”


    這些畫稿看起來不像是大楚應有的東西。


    後蘇折起身,淡淡拂了拂衣角沾上的竹葉,手裏拿著整齊的畫稿,若有所思道:“我想見見她。”


    後來連青舟便借自己生辰之故,邀請沈嫻去他家做客。


    蘇折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那時候沈嫻在房裏睡著了。


    他站在她床邊靜靜地看了許久,終是沒忍住,伸手去撫她的眉眼。


    蘇折知道,她和以前不一樣了。說她是變了一個人,一點也不假。


    她機警、戒備,當時蘇折若是閃得慢了些,定然就被沈嫻給發現了去。


    蘇折太了解以前的沈嫻,因為那是他手把手教起來的,她會什麽、不會什麽,她性情怎樣、心機如何,蘇折都一清二楚。


    而這個沈嫻所會的很多東西,都不是他教的。


    她烤的生日蛋糕不是大楚有的,她跳的舞不是大楚有的,就連她吹的曲子、唱的歌也不是大楚有的。


    在她做靜嫻公主的童年裏,根本不曾有人教過她這樣跳舞、這樣唱歌。


    但是那年除夕,那甲板船上的舞姿和她口中不經意間輕哼出來的調子,都能讓他鬼迷心竅。


    此時,沈嫻見蘇折手指摩挲著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細細地轉動著,略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嫻便問:“陽春河邊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心麵吃?”


    蘇折道:“每年都會有。”


    沈嫻便眯著眼問:“那年的同心麵是多少錢來著?”


    蘇折隨口道:“五文錢,多出一文給你加了個雞蛋。”


    蘇折意識到什麽,手指停止了轉動戒指,抬頭便看見沈嫻斜倚在窗前,斜睨著他。


    沈嫻道:“我雖然常給你講我們過去的事,但是卻不記得有講過同心麵花了幾個銅板,還加了一個雞蛋這件事。”


    蘇折仍是一本正經:“哦?你沒講嗎?大抵是你有講過,但是又真的不記得了。”


    沈嫻道:“蘇折,你逗我很好玩是不是?”


    蘇折想了想,道:“有點。”


    沈嫻道:“那也是我樂意配合你給你逗。”


    兩人對視半晌,驀地又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


    天邊霞光散去,夜色降臨。


    華燈初上時,兩人緊牽著手一同從東宮走出,向那陽春河的方向行去。


    沈嫻不禁外頭看了看蘇折,見那燈火掩映在他眼眸裏,宛如星辰般,悠遠而又溫暖。


    蘇折沒看她,看著腳下的路,卻是抬起牽著她的手,在她無名指上輕輕吻了一下,唇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沈嫻心裏一動,問:“方才我見你走神了,你在想什麽?”


    蘇折輕緩地道:“我在想,這夫妻才能佩戴的一對戒指,是不是大楚很時興這個?”


    沈嫻道:“不時興,史無前例。這個隻有你我才有的。”她又問他,“你喜歡嗎?”


    蘇折亦側頭看了看她,眼裏跳躍著光火,道:“我很喜歡。”


    今夜的蒼穹裏,月色皎潔,星辰遍布。


    他牽著沈嫻的手,一如從前,在麵具攤鋪前,買了兩枚鬼畜麵具覆在臉上,隨後走進了燈火如織的人潮裏。


    蘇折想,他前世定是積德行善,今生才得以與她相識相愛。


    他一直都知道,他與她真正的相逢,追溯以往,是在那山上的一場烈火如歌裏,是在她揚手殺人的一瞬間。


    原來,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在大楚的曆史上,這位女君也是受世人敬仰的一代明君。


    她的後宮裏,終其一生,隻有一位名正言順的皇夫。以及隻有一位皇家正統血脈的太子。


    世人說起這事時,也不知是該流傳為佳話,還是該有一點惋惜和遺憾。


    畢竟曆朝以來,從沒有哪家皇室隻有一位皇子的。


    太子十五歲登基,女君從皇位上退下來,從此攜皇夫雲遊四海,終年不見影跡。


    大楚新皇治國有方,德才卓越,在往後的十年裏,將大楚推向了最繁華鼎盛的時期。


    新皇登基十五年,更換國姓,由沈姓易為了蘇姓,同時吞並了北夏,最終兩家合為一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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