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嫻被送走以後,前院繼續擺筵席,好似這場瘋鬧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賀悠還親自出麵招呼賓客,連桌敬酒,謝過大家前來參加他的婚禮。


    一些人心中是鄙夷的,認定賀悠是個為了能往上爬則無所不用其極之輩。


    宅院裏的張燈結彩雖布置得平平無奇,可這婚房卻是花了點心思。


    紅燭繡床,無一不精致華一三七美。


    婚房的門一關,幾個嬤嬤守在門外,玉硯則陪侍沈嫻一起被關在了裏麵。


    玉硯神經繃緊,在新房裏焦躁地來回踱步。


    她咬咬牙,索性伸手把發髻上特意準備的尖銳發簪抽下來,垂淚對沈嫻道:“公主,奴婢不會讓那個白眼狼靠近的!他要敢來,奴婢就用這簪子狠狠刺他!”


    沈嫻沉寂很久,忽然開口道:“二娘呢?”


    玉硯一愣,知道這會兒沈嫻又是清醒的了,便四下看了看,茫然道:“二娘……奴婢也不知道,好像她一同出宮以後,叮囑奴婢要照顧好公主以後,奴婢就再沒見過她……”


    這時玉硯才反應過來,“對了,二娘呢?從進門到現在,奴婢一眼都沒再見過她!”


    “算了。”


    此刻,夜幕降臨,深巷胡同裏,一扇院門正被敲響。


    一位女主人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就打開院門。


    原以為是她家男人回來了,卻沒想到門邊站著的是一位衣著普通的婦人,婦人懷裏抱著一個孩子。


    崔氏見了她便笑道:“你就是我家主子提到的那位善心夫人吧?說夫人曾收留過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和姑爺私奔未曾,在夫人這裏逗留過半日,夫人還記得嗎?”


    女主人道:“我記得,印象深得很。你這是……”


    “可否容我先進去再說?”


    “噯,你先進來吧。”女主人注意到崔氏懷中的孩子,“這就是他們的孩兒嗎,生得可真漂亮。”


    崔氏道:“我今夜前來,有求於夫人。這孩子生了重病,城外有世外名醫能救他,隻是這會兒城門已經關了,所以特來求夫人幫忙,救這孩子一命……”


    女主人也是為人母,能體會那種焦急。她之前也應諾過,可以幫得上忙的。


    女主人問:“可是要把他送出城去?”


    “正是。”


    “你等等吧,一會兒我家男人回來後我跟他說說。”


    “多謝夫人。”崔氏拿出一隻荷袋,放在女主人手上。


    女主人打開一看,裏麵全是金棵子。崔氏道:“這是主子的一點心意,還請夫人務必收下。”


    上次那兩位到她家裏來暫避,她就收了一錠銀子,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已經不少了。而今竟又是一荷袋的金棵子。


    女主人一旦收下了,在這件事上她便得更加賣力幫襯。


    夜色漸深,前庭裏熱鬧的賓客宴席慢慢消沉了下來。今日拜堂的時候靜嫻公主已經大鬧過一場了,眼下誰還敢去鬧洞房,於是乎賓客們吃過酒宴以後就紛紛告辭散場了。


    前庭一下子就變得異常安靜冷清,隻餘下幾個下人,默默地收拾殘局。


    賀悠喝了不少的酒,走路都打晃子。下人要來攙扶他,被他拂袖推開,自己搖搖晃晃地往後院新房的方向去。


    守在新房門口的幾個嬤嬤見狀,上前扶了扶他,道:“新駙馬爺怎的喝這麽多酒,一會兒可怎麽入洞房?”


    賀悠笑道:“今天爺高興,怎麽不能喝酒了?再來幾壺,爺也同樣能入洞房!”


    玉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知道賀悠來了,她是又著急又害怕。


    玉硯握緊了手裏的簪子,回頭看了看床畔安靜的沈嫻,一臉決然道:“奴婢是不會讓他進到這新房裏來的!奴婢這就出去攔下他!”


    賀悠和公主……那怎麽可能!就好像牛頭不對馬嘴,前言不搭後語!他們一點都不般配!


    玉硯不能讓賀悠就這麽進來,她一定要阻止!


    趁著賀悠與嬤嬤說話間,玉硯打開房門就飛快地走了出去,並將房門牢牢關上,自己擋在了門前,手裏的簪子隨時警惕戒備著,嫉惡如仇地瞪著賀悠。


    玉硯咬牙切齒道:“有我在,今夜你休想得逞!賀悠你這個惡心的人,公主以前真是看錯了你!”


    賀悠滿身酒氣,似醉非醉,廊下朦朧的燈火下,他那一雙眼睛淬得發亮。


    賀悠笑道:“今日是我和公主大婚之喜,新郎入洞房,天經地義的事吧,你算什麽東西?”


    玉硯暴怒道:“你意圖謀害公主在先,現在還想與公主大婚,你做夢吧!”


    “今日你不讓我進,我還偏要進。”


    說著賀悠就往前了一步。玉硯不管不顧,舉著簪子就朝賀悠狠刺下去。


    盡管她心裏很害怕,可是保護公主成了她的無限動力。


    小腿已經不在了,現在公主孤身一人,她要是再不保護公主,就真的誰也不能幫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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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玉硯力氣小,還沒碰到賀悠,就被他一手給攔截了去。


    賀悠以前跟著霍將軍練過,輕巧用了用力,就讓玉硯吃痛,手裏的簪子也跟著落在了地上。


    賀悠一把將玉硯撇開,對嬤嬤道:“你們幾個,把她給我綁柴房裏去。”


    嬤嬤領命,當即就把玉硯押起來。玉硯一邊掙紮一邊唾罵:“賀悠,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敢動公主,你不得好死!”


    新房門前還剩一個嬤嬤。賀悠揉了揉額頭,正欲推門進去,回頭又籲道:“你去給爺拿碗醒酒湯來。”


    那嬤嬤轉頭就去準備。


    隨著玉硯的叫罵聲越來越遠,新房門外也恢複了平靜。


    玉硯一個小小的丫鬟,又能敵得過誰。


    門外安靜了許久,才重新響起輕細的腳步聲。一隻手把在門扉上,輕緩地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他淡然從容地轉身關門,隨手將那門閂撥上,鎖了這新婚房門。


    紅錦鋪滿香桌,上麵擺放著一壺合巹酒,還有一杆如意秤。


    那身影在香桌前站了片刻,隨之潔白的手指輕撚起那杆精巧的如意秤,然後轉身朝繡床這邊走來。


    沈嫻正靜坐在那繡床邊上。頭上蓋著的紅蓋頭一直沒取,蓋頭下她垂著眼簾,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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