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梁皇帝微詫,隨後感到好笑,“你會真心出主意幫我夜梁?”


    今夜一談,夜梁皇帝對蘇折不得不佩服。


    此人平時不顯山露水,可他心裏裝的不是花雪風月,而是山河天下。


    夜梁朝臣當初都瞧不起蘇折,連酒都不會喝,認為大楚根本就是派了個無用之人來。


    然而不是。


    他一人可比那些朝臣們厲害多了一三七。


    不慌不忙、靜待時機,他早已布置好一切、看清一切,所以能在最恰當的時機挽回局勢,使局勢偏向於對他有利的一方。


    想必他已經掌握了大楚的南境大軍。


    和如此心思縝密的人對戰,未必是一件好事。還是像趙天啟那樣勇猛衝動之人,更加好對付一些。


    蘇折,就像是躲在暗處計劃一切的頭狼。


    然而這樣的人,隻是為了一位前朝公主謀劃,而他自己沒有絲毫的野心,說來夜梁皇帝都不太能相信。


    蘇折笑了一下,“自然不是免費出主意。”


    “你說,你想要什麽條件。”


    “柳千鶴。”


    皇帝了然,道:“朕聽朕的將軍說,他是大楚的逃犯,在軍營裏的時候一門心思想殺了你跟靜嫻公主。”


    蘇折若無其事道:“正是,蘇某與他有點過節。”


    “可他現在卻是夜梁的武將。此人將才不凡,為我夜梁立下不少軍功。要朕把他交給你,一時朕還有些不舍。”


    正因為夜梁皇帝看中了柳千鶴的將才,雖一直把他關在牢裏,卻始終沒有下令處罰他。


    看樣子更沒打算把柳千鶴交給大楚處置。


    皇帝惜才,大楚不要的人,他夜梁不會容不下。所以他原本打算等蘇折和沈嫻一離開夜梁,便放了柳千鶴出來。


    蘇折意味深長道:“陛下是說他能未卜先知,算到大楚的下一步動靜麽?這世上能未卜先知的人又有幾個。”


    皇帝動了動眉,道:“你是說他在大楚有奸細?那也是朕手下得力的人才,就算他無法未卜先知,但在行軍布陣途中屢出奇策,就值得朕欣賞。”


    蘇折唇角不置可否地揚了揚,“屢出奇策,玄城內確實有他的一條眼線,隻不過據我所知,他的那些計策都不是他出的,而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那高人是誰?”


    “這個蘇某無從得知。”


    皇帝半信半疑,冷笑道:“既然他沒什麽用,你為何又要換他回去?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大楚的逃犯?你是做大事的人,還不至於為逃犯斤斤計較。”


    蘇折道:“有過節是其次,主要還是公主高興。”


    皇帝詫異道:“你也會討靜嫻公主歡心?”


    蘇折隻道:“陛下若是願意交換,蘇某便說說這法子,不願意就算了。但願柳千鶴的分量能抵得上十年之後夜梁的千秋大計。”


    區區一個人,和國家大計相比起來,當然無足輕重。


    見蘇折正要告退,即便夜梁皇帝知道他是以退為進,還是不得不懊惱道:“你不如先說一說,真要是好計策,朕就將柳千鶴交給你也無妨。”


    蘇折無害地笑了一下,道:“待大楚平定後,陛下可將得力皇子送往大楚做皇夫。”


    夜梁皇帝聽後一怒:“你這是在侮辱朕嗎,讓朕的皇子去做皇夫,這與女人為妻為妾有何區別!”


    蘇折悠悠道:“誠然,大楚不可能一直由女人做主,在靜嫻公主之後,將來是誰執掌大楚政權,還未可定。”


    夜梁皇帝頓時就冷靜下來,“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折道:“若是靜嫻公主將來與皇夫誕下龍子,便能繼承大統。皇夫之子執掌大楚,不就是不費一兵一卒便歸為夜梁的血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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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梁皇帝如醍醐灌頂,但嘴上仍是道:“算計如你,聰明如靜嫻公主,會讓來自夜梁的皇夫之子繼承大楚?”


    “能成為大楚繼承人的,必然不是尋常百姓出身的皇夫的孩子。這不僅是血統上的講究,更需要父族支持和依傍。”


    蘇折的話亦有道理,直接點明不是不可能,凡事有利有弊,就看怎麽取舍。


    取舍得好,弊可以變成利;取舍不好,則利也可以變成弊。


    如若夜梁皇帝從現在開始就打定了主意,那麽他就更得要幫靜嫻公主了。


    等靜嫻公主大業一成,夜梁再派遣皇子進大楚做皇夫,隻要肯下功夫,那麽將來的孩子就是他夜梁的子孫!


    果真不費任何功夫算計,隻需要一條血脈就能夠做到!


    靜嫻始終是個女人,她也是要生孩子的。


    就算皇夫這個稱謂算不上光彩,可隻要忍得了一時,一旦有了孩子,將來皇夫就是大楚新帝的父親。


    天下也始終還是以男人為尊的!


    不得不說,蘇折給夜梁皇帝出了一個極好的主意。


    皇帝接受了蘇折的這主意,道:“柳千鶴隨你處置。”


    要謀就謀將來,而不是被眼前一時之利所掣肘。


    “謝陛下。”


    從大殿出來時,山裏風起,吹得廊下的燈破碎迷離。


    夜風揚起了蘇折的衣擺。


    他抬頭時看見沈嫻就在不遠處等著,便走下台階,朝她走去。


    “怎麽不早點回去休息?”


    “我怕那皇帝為難你。”


    蘇折低著眉眼牽起沈嫻的手,緩緩裹進手心裏,“冷不冷?”


    沈嫻笑笑,想抽手沒能抽回去,道:“原本是大熱天的,問我冷不冷會不會有些奇怪,不過這外麵風確實挺大的。這是皇帝殿前,你快放手。”


    蘇折不僅沒放,還風清月白地牽著她往前走,衣袂浮動,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扣著她的,輕聲道:“無礙,這會兒,大家都睡了。”


    前麵的夜色如潑墨。


    沈嫻被蘇折牽引著,隻能跟著他往前行。她無需看清楚腳下的路,因為眼下的蘇折就像是她堅實的依靠。


    有人依靠著的感覺……就是無論如何都不再害怕跌倒。


    沈嫻曲了曲手指,有些耳熱地想要反手握著他,問:“你在裏麵待了那麽久,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蘇折道:“我開導了一下他。”


    “你開導他?”沈嫻眯著眼笑了起來,“都開導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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