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紅塵,似乎終於迎來了終止時刻。在這場世間、再也沒有了平日裏的反複。謝依依似乎是放下了往昔,心得安然。


    白袍兒注視著裏屋那道身影,看著那道白發蒼蒼、佝僂的背影,不由發出了一聲惋惜的歎聲。


    她有預感,或許今日、這是自己對癡仙的最後所見。她來到此地、欲意就是將謝依依從這沉淪中拉回。但這數十年歲月,自己同樣困於此中,根本無法從中去插足什麽。這一切,依然隨著謝依依的隨心而所動,自己根本無可奈何。


    她知道,自己是失敗了。除非是那人出現在這裏,以溫情的呼喚、將此人拉回。但白袍兒知道,那人身處生死危機、自顧不暇、自然不會出現在此地。


    “這一切,都是注定了麽?為何這世間太靈,皆未落得一個好下場?”


    白袍兒心有不平,太靈之體、這注定是一旦大成,世間無匹的神體。然而,這世間從未有一尊太靈之體能夠大成。前有癡仙李素白,癡於一具木雕,因雕毀而心死、無意再留世上、帶著遺憾消亡。而如今,多了一個謝依依。


    太靈之體何等驚豔世間,哪怕是白袍兒這等驚世之才,也驚歎於這神體的逆天。可惜,這種神體像是被某種詭異的力量所詛咒,從未落得一個好歸宿。


    屋裏的老嫗忙碌依舊,蒼老的身影已不複當年的靈活,慢吞吞的杆著米團。大概是累了,站在那裏閉眸一動一動,若不是還有那微弱的呼吸,定當以為已是歸寂了。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老嫗睜開了眼睛、深吐了一口汙氣,再一次忙碌了起來。


    時間流逝,直至過了晌午,裏屋裏才響起了幹柴陣陣聲響,又有白煙從煙囪中升起。時間既而流失,落日餘暉灑遍了大地,天上已有繁星點點開始冒頭,對於一名壽元將盡老嫗來說,做一次月餅、實在是艱難。


    月餅、八月十五、中秋節,象征團圓。


    白袍兒在這不知不覺的度過了五十三年,對於時間的流逝,渾然不知,也不知今日是否是八月十五。


    這五十三年,年年有中秋。謝依依一直未曾過,然而在臨近歸寂時、做了一次月餅。又或許,今日並不是什麽中秋節。對於謝依依來說,心中所想、隻是團圓。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白袍兒感歎了一聲,心中頗有感慨,這人生太過匆匆,多少人相逢,又有多少人離開,又有多少、一別之後、再無相見時?


    這秋風倒是清爽,使得這四周的落葉飄飄、聚了還離散。白袍兒感受到了一縷縷幽光,抬頭之間便是看到月明。


    恰是中秋佳節,回望這些年來,白袍兒更覺得這世上無常。隻是千年,曾經那些熟悉的麵孔、走了一人又一人,如今、又有人將離去了。


    “這是多少年未曾過中秋了........”


    白袍兒歎息了一聲,緩緩低頭、便是聽得了腳步聲、也聞得了清香濃鬱,但同樣感受到、迎來之人身上的暮氣更加深沉了。


    經過一天,老嫗終於將月餅做好了。她提著一籃月餅再次從屋內走了出來,今夜要迎著這月光,重回那山上。


    “跟我來.......”老嫗向著一狐一狗開口,往著橋上走去。


    這一路無話,直至明月夜起,這世間徹底陷於月光中,他們才登上了山峰。


    老嫗將蓋住月餅的紗布拿下,平坦了開來鋪在了


    地上,將一個個月餅放在了上麵。


    “老婆子我一共做了八個月餅,咱們一人二個。俗話說對影成雙,我希望、你們今後、在這世上、也可成雙。”


    今夜的月亮,尤其的圓。雲層如霧、紛紛散開。明月照影來襲、在這一刻、整片夜空都如一麵鏡子、明月在其閃耀千萬裏,所有的地方、都有明亮的月光。


    “來吃吧。”


    月餅剛剛出爐就被老嫗用紗布包閉,餘溫剛好,散發著嫋嫋香氣。


    也有在這此刻,明月高懸、灑下滿山碎銀,山峰上銀光晃晃,靜謐而美好、一起吃著月餅,別樣的溫馨。


    “今日,是一個圓圓的日子。老婆子我今夜吃了月餅,所以也該走了,去團圓了。”


    老嫗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再次來到了那琴前,緩慢地抬起了手。


    她曾坐在這裏數千年,卻始終無法彈奏出一曲,今夜或許又是如此,但就在下一刻、一曲仙音嫋嫋、竟繞旋天地間。


    這一刻,這世間的一切、仿佛都迎音而來。


    曲音似江水般曲曲折折地繞著花草叢生的在森林裏流淌。這一刻、原本枯寂的世界、仿佛活了過來。


    月色如霜,所以夜晚的霜飛無從察覺,四周的景色都於月色融合在了一起,看不清分明。


    湖水、夜空、在這一曲中形成了一色,不染半點塵埃,明亮的夜空也隻有一輪明月高掛。這又是一輪怎樣的明月?


    或許是那一年最初照耀著她的那輪明月。


    這人生代代無窮無盡,也隻有這一輪月一年又一年的總是在此時高懸。


    老嫗抬著頭、此時有聲卻無聲,始終一言不發的望著那輪月亮。或許,她的思念、都寄在了上麵。


    “箏......”


    忽然之間,響起了一道尖銳卻不刺耳的聲音。白袍兒看到,那老嫗停下彈奏、然而、神奇的是,這琴韻卻是不曾散去。


    “謝依依...坐化了麽?”小黑狗開口,看著老嫗一動不動的身影,抽泣了起來。


    “還有半口氣......”


    忽然之間,一道白影在月光下閃過。那隻白狐來到了老嫗的身邊,恍惚之中、這天地之間多出了一道身影。


    這是一名身著白衣,氣宇軒昂、長相英俊的男子。


    老嫗曾說,若是白狐成精。倒是變作人形、好在今日不再是孤獨一人。


    “師兄.....”


    “師兄......”


    白袍兒一怔,閉眸的老嫗終於在此時開口。


    “是了...你不是哥哥。你這狐狸,倒是真的...成了精。”


    “少女時,我曾一直喜歡哥哥。隻是,在他的心裏,有一個一直占據他心的人。於是,我期望隻要能夠在他的心中占據一個小角落就可以。我知道,我們無法並肩而行,但我依然喜歡你。因為..你就是為我照亮漆黑前路的太陽本身。”


    “後來,我發現、少女的情竇初開,並不是所謂的男女之情。那時的我...是對師兄的崇拜。我從小是個孤兒,我一直夢想著,我能有個兄長,讓我此時有所牽掛。但這一別,卻是千年。我所想,所見,所牽掛,皆是師兄。”


    秋風所度皆是相思。然而,此思、並不是世人所想,是男女之愛。這世間情絲千百萬,又豈會處處是戀情?


    有一場走馬觀花。這天地一晃,變成了無數張鏡麵。這皆是謝依依此生此世所相念。


    有嬰童破啼,也有天降雷霆暴雨,也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一日,從女孩出生時,母親就撒手離去。剩下的親人,也隻有一個不滿十歲的男孩。


    歲月流逝,兄妹二人相依為命。直至少女十三花季,國家陷入處處爭亂,她的兄長入伍成兵,一晃三年過去,歸來的隻是一件殘破的鐵甲。


    她不願相信,於是、這世間的日子開始日複一日的停,這一場大夢,不肯息。


    “這男子...是楚程......”


    冷風微涼,悄入夜裏。白袍兒清晰的感受到謝依依的體溫逐漸涼去。


    曾經的少女、等待兄長的歸來,這一等就是數千年。這人世間太過無常,也隻有心中的牽掛一直不成度化。


    “楚程...他並未死!”


    白袍兒不願謝依依就此坐化消亡,拚命往其身上注入靈力,然而、卻是如這竹籃那般一場空。


    她不知道,這世間依有人布局,堅決要謝依依的命。


    人間九龍拉棺已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崩碎,但沒有人知曉,那棺中究竟是何物。


    那是一具白骨,此刻、這具白骨已深入海底,渾身散發著詭異的光芒,這光芒暗淡、不斷融入那一場紅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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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白袍兒未曾察覺,然而無論如何挽救,那生機、都是不斷消逝。


    老嫗在聽得時,暗淡的眸光忽然亮了起來,隨後又無力笑了起來。


    “原來...你是當世帝。依依早已感受到師兄的氣息,隻是...他也快要死了。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上,有一股熟悉、與我相同的氣息...我有種直接...若是依依死去,或許...師兄...就不會死了......”


    話語終止,曾經風華絕代的癡仙,徹底沒有了生機。這世上再無太靈之體。


    有一團白光、從老嫗到身軀飄離,依稀之間可以看到那是一位婀娜的身影,花容月如畫、追逐著那輪明月而去。


    “謝依依!!!”


    轟鳴聲不斷,一場血色瞬間充斥在這方天地,當這紅塵終止、這天地的一切都開始消散。


    包括這座山峰。


    曾經,這裏有人一坐便是數千年,這一坐滿是相思情。隻是這情,並不是世人所想那般。隻是一名女孩,在等待著唯一的親人回歸。


    可惜的是,這秋來秋歸,偷藏著孤寂,謝依依一直未曾等到那來年花開,那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對著她笑著呼喊道。


    “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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