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這樣,她瑩白的上齒仍舊緊緊咬著咬著下唇,我立即上前伸出手碰了碰她的下顎,試圖讓她鬆口,她卻怎麽也不鬆開。


    裴天佑走到我身邊來握住我的手,“她不會有什麽事情的,別擔心。”


    雲子被送到其他病房裏麵,打了鎮定劑,手心和嘴唇上的傷口都被處理幹淨了,隻是她的眉頭仍舊一直緊鎖著不肯鬆開。


    吳大哥也因此得以被那些醫護人員推到了普通病房,站在病房門口,我根本不敢走進去。


    遠遠的看到吳大哥麵色慘白躺在病床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生氣,醫生說他的腦部失血過多,送進醫院來的時候就幾乎沒有搶救的可能了。


    我不敢想象,不久前才和我說過話,才和我坐在一輛車上有說有笑的吳大哥,現在竟然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再也不可能開口說話。


    我非常能夠理解雲子的心情以及她失控的言行,哪怕是我這個朋友來說,都不敢相信,真的完全不敢相信,他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不是說好了會一直做我的專車司機嗎?


    這天的天空有些陰沉,光線晦暗不明,風有些沉重,刮的人渾身隱隱作痛,難受的叫人幾乎要窒息了,樓前麵兩棵碩大的梧桐樹葉簌簌掉落下來,有不少枯萎的葉子吹進了病房前麵的走廊,被人輕輕一踩,碎了一地,大樹老了還可以重生,仍舊是在原地,可人沒了,就真的沒了,即便有輪回,怕是再難有相遇的緣分了。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吳大哥就那樣離開了我們,甚至沒有留下一句遺言,他甚至沒有娶妻生子,他的人生本可以更加的幸福的,而不是在這裏靜止。


    好在不至於禍不單行,吳言那邊的情況卻是穩定了,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仍舊處於昏迷狀態,倘若早一點知道這個消息多好,如今我根本高興不起來,這種一換一的結局,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裴天佑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吳大哥床邊,往常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看起來卻說不出來的落寞。


    他就那樣靜靜的站著,我本來想上前安慰他,但是他說讓我暫時不要進來,想靜一靜。


    當下,我心裏隻想著,絕對不能讓吳大哥不明不白的就這樣沒了!


    可我同時也很奇怪,以裴天佑那麽大的勢力權力,再加上他總是能提前預料到一些事情,為什麽今天卻會讓吳大哥出事兒?!


    還沒等我想清楚這邊的事情,那邊吳言有了新的情況,護士過來的通知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她說,“你是病人的朋友吧?病人已經醒了,一直喊著一個叫‘小洛’的人,是你嗎?過去看看吧。”


    聽完,我急步跟著護士走到吳言的病房裏。


    進去的一瞬間,當我看到吳言躺在床上側著臉對著門口方向看著,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夏夜裏最明亮的星,隻是麵色格外的蒼白,幾乎沒有一點兒血色,更是消瘦的顴骨突起。


    看到這一切,我心裏頓時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同樣都是躺在病床上,可是吳大哥卻再也醒不過來了,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我們,再也不會喊一聲,‘裴先生’,喊一聲,‘沈小姐’了。


    好在吳言挨過來了,他還在,他還睜開了眼睛。


    一時間,我忍不住有些淚目,眼淚很快流了滿麵,更難受的是心裏麵有種說不出來的堵塞。


    “小……小洛……”病床上,吳言看了我好一會兒,似乎是才反應過來來認識我,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慘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無聲地動了動嘴唇,但我還是非常清晰的看出來了。


    我這是在幹嘛,哭成這樣實在是有些過分,我心裏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句,有些慌忙的抬手用衣服袖子胡亂的擦幹淨自己臉上的眼淚,讓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吳言,你醒了!”一開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受控製的發顫,大步走近病房,近距離看到吳言的時候,才發現他脖頸位置處有一道傷疤。


    走到他麵前,張了張口,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愣怔的看著他如星辰的眼裏泛出一絲笑意,叫人不由動容。


    “小洛——”他有些艱難的開口,聲音格外的喑啞,一開口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我立即端起一旁桌上的溫水扶著他喝完。


    喝了水之後他緩了緩,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我這才和他說了幾句話,大概內容就是我問他身上的這些傷口是怎麽來的,他又是為什麽不讓我來找他。


    問完之後,他半晌都沒有開口,眼眸低垂,麵色有幾分黯然,“小洛,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這樣……這樣對你有利無害……”


    他的話讓我有些生氣,都這樣了,他還閉口不提,什麽都不說,眼下那麽多事情沒有弄清楚,除了他自己身為一個當事人,根本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再加上吳大哥出事兒,也有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讓吳大哥來幫忙照顧吳言,如果不是我匆匆忙忙的趕到川北市來,他就不會出事兒!


    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我連那個故意裝死吳大哥的凶手都不知道是誰!我又有什麽用呢!


    還有小米的事情……小米的事情也和吳言有關係,我不可能任由吳言再這樣閉口不言了。


    “吳言,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你還有點良心的話,你就不要再保守那些秘密的事情了,我知道你一定是經曆了什麽,你一定也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對付裴天佑,對不對?!”


    我越想越氣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語氣不由得加重了起來,病房內空空蕩蕩,本來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我的聲音漸漸回蕩開,顯得更加空曠了。


    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激動,立即抿唇,收住了自己更多激動的話,畢竟吳言才醒過來,受不來刺激。


    吳言默默地看著我,眼裏情緒太複雜,“小洛,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這些,隻是很多事情你知道了會很危險,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險的境地,這些事情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就好,反正從小到大都是我來保護你的,你隻要做那個被保護的人就好了。”


    被保護?聽到他這話,我心裏更覺得難堪,“吳言,即便是你為我好,可你又知道我真的好嗎?我身邊的人一個兩個出事兒,你覺得我能好到哪裏去?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吳大哥死了!就是因為我讓他過來幫忙照顧你,他才會出事兒的!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凶手是誰!你叫我怎麽安心?!”


    說著,我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吳大哥閉著眼的模樣還有雲子撕心裂肺的模樣,更覺得心裏壓著一塊巨石。


    在我看來,吳言口中的保護,或許從來都是他以為的保護,我忍不住想到小米的事情,如果真的像裴天佑所說,這件事情是吳言做的,我想我真的需要重新看清楚他這個人了。


    我知道人總是會變的,現在的他不再是從前的他,現在的我也根本不是從前的我了。


    這一次我的話似乎真的刺激到了他,他在聽到‘吳大哥死了’的時候,眼睛猛然睜開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嘴唇微微發顫。


    “你說什麽?吳大哥死了?!是那個裴天佑的專職司機嗎?他出了什麽事情?!”這一次,他的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連續的問了好幾個問題。


    “嗯,他出了車禍,就在醫院門口。”


    說完,他又是一陣沉默,我看他緊抿嘴唇的樣子,以為他還是不願意開口,突然就有些心寒,他這樣做分明就是要掩飾什麽,哪裏又是單純的來保護我的說法。


    我正要開口放棄,他突然抬頭看著我,緩緩開口,“對不起小洛,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我沒想到他們竟然還不收手!是我的錯……對不起……”


    接下來,他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我們發現他身受重傷躺在路中間的時候,是他因為違背了那群混混的意願,然後被狠狠地群毆了一頓,而這一群混混也就是當初的那些混混,不同的是,這一次並不是因為他們過去的恩怨,而是因為有人指使那群混混。


    “我也不知道那群人背後的凶手到底是誰,隻是當我得知小洛你出事進了監獄的時候,我著急想把你救出來,可是一直以來我都找不到方法,也不知道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一天,那個叫常歡的女人突然找到我,說她可以幫我把你救出來,但是前提是要我幫她做一件事情。”


    我一開始還很懷疑,但是他把所有關於你的事情都告訴了我,當時我根本也沒有其他辦法,也就隻能相信這個女人的話。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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