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天,警方瘋狂掃蕩牡市的各個集團勢力,我則在後方指揮廖雲海,每天除了在辦公室就是在審訊室,和王甫四目相對的僵持著。


    期間,我沒有怎麽回過家,連明的死對我造成很大的衝擊,戚雅知我心情不好,便讓飛燕過去陪她。


    兩人在,我也放心。


    警察抓犯人,犯人抓凶手,凶手靜靜潛伏在牡市,一直沒有消息。


    除此外,我還在等,等一個人的電話。


    鬼佬七出院。


    戚老給我打電話,詢問我是否願意去接風,我毫不猶豫的拒絕道:“現在警局案子多,有時間再說。”


    戚老察覺到我的語氣不對,期望道:“今晚來我家,咱們爺倆很久沒有一起聊過天了,說說話,我也怪寂寞的。”


    “看看再說吧。”


    “一定要來!”


    沒等我回應,戚老就掛斷電話沒有給我機會拒絕,我呆呆望著手機,長歎一口氣,下意識喊道:“連明,把我車鑰匙......”


    沉默,呆滯。


    我緩緩起身,自己在辦公室胡亂翻找著車鑰匙,以前基本我扔到哪裏都是連明幫我看管,每次找不到都會問他,而現在,我隻能問遺像了。


    費盡周折,終於在某個抽屜的最裏側發現它的蹤影,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塞到裏麵的。


    走出警局,晴朗的天空豔陽高照,不冷不熱,微風和煦,警局門前人群來往,老少婦孺都急匆匆的在警員陪伴下辦理各項手續,一陣香味飄過,旁邊的不遠處的飯店已經開門做生意了。


    好似所有人都在忙碌,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全世界隻有我一個閑人,流離失所,如孤魂野鬼一般,獨自開車到達醫院附近,停在一棵老樹下。


    沒過多久,我就看到戚老攙扶著搖晃的鬼佬七從醫院門口走出,蹣跚著腳步上了一輛保時捷,隨後快速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我想見的人沒有見到,躺在車裏叼起一根煙,緩緩的吞吐著,煙霧繚繞,很快就充滿整個車內。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已是傍晚時分,睜眼就看到車窗外聚集了許多的行人,指指點點不知說著什麽。


    我推開門走下車,一陣惡心的煙味瞬間飄散到空氣中,行人對我說:“小夥子,還以為你死在裏麵,正想著要不要砸窗救你。”


    “嗬,我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


    眾人驚愕,不解其意。


    我回身上車,搖開車窗直奔警局,已經有警員陸陸續續的下班回家,廖雲海風塵仆仆的回到警局,帶領七八輛警車的警員,邊開心的聊著天邊走進大廳。


    彼此擦肩,廖雲海駐足示意其他人先行離開,眾警員見到我都不敢說話,仿佛怕沾染瘟病般加快腳步。


    我平靜的望著廖雲海,說:“看來人心收的不錯,連明和孫治不在,我這斷了胳膊腿兒,無法與你相鬥。”


    廖雲海輕笑,“鄧隊,你還有徐福龍,為什麽不把他從y市召回來?”


    “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想法,別忘了我們的承諾。”


    “哈哈,放心。”廖雲海笑道:“青犬,這幾天我是真的體會到作為警察的快樂,看著那些平時趾高氣揚的罪犯一個個被抓時的表情,大快人心,總算能夠為牡市百姓做點大事,怪不得人們都害怕你。”


    我撇撇嘴,不由得心中冷笑,如果沒有我的威脅,金虎他們都忙著搜索“v”的蹤跡,一個廖雲海能輕易的抓到這麽多案犯?我用了兩年時間都無法清除牡市的黑惡勢力,廖雲海三天就達成如此功勞,外人看不懂,當局者方才明白。


    “廖隊,那我就提前祝賀了,等著這個案子辦完,你可以跟局長提提,能否代替我的職務。”


    “不敢不敢。”廖雲海擺手,笑容卻是更加燦爛。


    我感覺與他打機鋒實在無聊,搖搖頭擦肩而過,回到辦公室換好衣服,獨自驅車前往戚老家中,我也想通過他的口得到一些關鍵性的信息。


    與往常一樣,戚老坐在家中泡茶,仿佛知道我會在這個時間來一般,不緊不慢的給我倒好茶水,閉目養神。


    我直接坐到他的對麵,端起茶水一飲而盡,此刻卻也不覺得燙了。


    “聽說,姓連的那個孩子被殺了?”


    我摩挲著茶杯,喃喃道:“嗯,頭被人割下送到了我的辦公室。”


    “你對此怎麽看?”戚老詢問道。


    我被他問的一愣,凝神望著茶杯沉默許久,隨後吐出兩個字:“報仇。”


    戚老搖頭,說:“小青,聽爸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逝者已去,你還有小雅和孩子。”


    戚老突如其來的話語使我一驚,除我和戚雅結婚當天外,這是他第一次與我以“父親”的身份自居,我一時間愣在座椅上,好一會兒才緩定心神。


    “不行,這個仇必須要報。”我堅定道。


    戚老皺起眉頭,顯然對我的執著不滿,再次勸說道:“既然進入警界,每一天起床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是我們的使命,如果不想擔驚受怕,那早早辭職不就得了?連明的死可以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每次麵對窮凶極惡的歹徒,和一些黑惡勢力,都可能有警員傷亡,難道你看不透嗎?”


    “看得透,所以我要抓住凶手,難道你想勸我放過他?”我冷眼相望。


    “當然不是,我是在說你的態度,別以為我不知道,連明死後你每天幾乎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任務、權力、聲望全部放手,外人都覺得青犬傷心過度,可我太了解你,你是在壓抑著心裏的複仇火焰,這樣下去,你會把自己逼瘋的。”


    我微微一笑,平靜道:“不會的,我已經有線索了,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時機?”戚老驚訝道:“什麽線索?”


    “王甫是楓葉酒吧的貴客,又是‘v’的替身,這之間的關係不用我說,戚老你也應該明白。”


    戚老瞪起雙眼,“你是說鬼影......”


    我沒有回應,獨自倒上一杯茶,複又飲盡。


    “小青,你不能這麽做!”


    我疑惑的抬起頭,“我不問你為什麽,我想知道的是,憑什麽?”


    “這......”


    “從一開始你們所有人都在替鬼影掩飾,從他的身份到他的舉動,逼著我一次次的忍讓,翻海龍傾倒時是你求著我,不要對鬼影逼的太緊,上次聶曉森被捕入獄後全身癱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私下查過,聶曉森入獄後你在看守所出現過,你告訴我,這是巧合嗎?”


    戚老尷尬,握著茶杯的手不停顫抖。


    我冷笑一聲,繼續道:“以前我對你無比尊重,從我和戚雅結婚開始,每次遇到棘手的案子你都會給我指點迷津,我遇到挫折時也是你陪在我身邊,給我加油打氣,告訴我不忘初心。可是現在怎麽了?自從我知道楓葉酒吧後,你的態度就變了,你無數次的維護他,寧可損害我的利益也要保證鬼影的安全,難不成他是你的私生子?


    對,還有鬼佬七。


    我也與黑道人物打過交道,但我時刻守著自己的底線,我的身份時刻在告訴我,不能與他們同流合汙。可你呢?你跟鬼佬七的關係是相互利用麽?


    當鬼佬七幫我調查‘v’的案件被刺殺時,你在醫院表現出來的感情,可不比我和連明的兄弟情差,我要問問你,如果鬼佬七真的被‘v’殺死了,你會不會向我一樣,瘋狂的追捕他,想要抓住他,為自己的兄弟報仇!”


    我脫口而出的落落話語擊打在戚老的心中,他張開嘴又閉攏,欲言又止,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不會。”


    “嗬。”我不屑的掃掃膝蓋上的煙灰,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所謂站著說話不腰疼,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絕對無法理解當事人的感受,就像朋友之間互相安慰,都不過是些口頭的語言,誰也無法身臨其境。


    “小青,你畢竟是我的女婿,我說的話都是為你好,小雅嫁給你,現在孩子也有了,如果你接受不了連明的死亡就辭職吧,我有能力保證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別拿戚雅和孩子來說服我。”我怒視著戚老說:“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們,但我很煩別人用她們來要求我做事,因為一個凶手我就要辭職?哈哈,天大的笑話,身為牡市的刑偵支隊長,被凶手逼到辭職,這他媽是天道正義?”


    “社會本就無常,正義不一定就能夠取勝。”


    “我不信。”


    “曾經我也不信,所以戚雅失去了母親,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家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微微一愣,“你說什麽?戚雅的母親不是意外死亡嗎!”


    “我什麽都沒有說,你自己考慮考慮吧,如果你仍決定一意孤行,我希望能把小雅接到我的身邊,等你辦完案子後,我再把她送回家。”


    “......”


    我沉默下來,戚老前麵的每一句話在我眼中都是放屁,唯獨提到戚雅母親的死亡,我心中一揪,如果真如戚老所說,他足足欺騙了戚雅二十餘年。


    我思考著戚老的提議,連明的死亡令我害怕,既然“v”能夠殺死他,當然有能力殺死戚雅,而且一個女孩本身的安全係數就很低,我又經常不在家......


    “可以,明天你去接戚雅吧。”我決定道:“不過鬼影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勸說,更不要從中作梗,否則我們將會站在對立麵。”


    “你這樣下去,很危險的。”戚老眼睛晃動,語氣溫和許多。


    我站起身,望著蒼茫夜色,陰狠道:“他們盼我輸,盼我死,盼我瘋,那我就讓他們瞧瞧,什麽叫做邪不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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