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燕走後。


    我坐在沙發上沉思許久,戚雅看的出我有心事,抱著孩子在一直沒有打擾我。


    時間滴滴答答流逝,孩子哭鬧起來,戚雅小心翼翼的哄著,我轉過頭,挪身到戚雅身邊。


    “我來抱抱他吧。”


    戚雅委屈的抬頭看了我一眼,將孩子輕輕放入我的懷中,我低頭凝視著他嚎啕大哭的模樣,吻向他的額頭。


    “乖,不哭,爸爸在。”


    我搖晃手臂,令人驚奇的是,孩子很快便不在哭鬧,而是吸允手指對我純純的笑。


    我不禁也咧起嘴角,心中的煩悶情緒消散一半。


    戚雅諾諾的對我說:“老公,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我應該讓你走的......”


    我聞聲轉過頭,蜻蜓點水吻過戚雅的嘴唇,笑道:“傻瓜,說什麽呢,我現在隻想陪著你和孩子,警局的事情有人處理,不要亂想。”


    “真的嗎?”


    “真的!”我堅定道。


    戚雅含情脈脈的回視,幸福的微笑。


    “我有一個禮物送給你。”


    “什麽呀?”戚雅麵漏驚喜。


    “先不告訴你,等你可以出門,我帶你去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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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戚雅和孩子都睡著後。


    我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吞吐煙霧,腦海中想著白飛燕拿來的文件資料,我遇到過數十起凶殺案,見過各式各樣的罪犯、精神病人、變態狂,數不勝數。


    但多數的罪犯都有固定的目標,並且生活中與被害人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對於此案我也是一樣的感覺,隻是割去五官究竟寓意著什麽?


    白飛燕說死者腳踝處的“v”字型記號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我對此保持懷疑,如此小的記號,凶手殺完人後細心雕琢,難道就不怕因為此舉給警方遺留線索麽?


    思索著,卻想不通。


    僅僅憑借白飛燕給出的書麵資料,沒有案發現場的親自勘察,一切事情都拿不準。


    人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刑偵辦案卻不同,隻有設身處地去體驗凶手的思想,才能夠精準的了解他們的心理。


    我需要獨自去看看。


    再三確定戚雅和孩子睡著後,我穿上衣服,在夜色朦朧中一個人離開了家。


    給連明打電話,詢問案發地點,是牡市南區新宇街230號。


    離開小區攔下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臉上布滿了常年勞累的風霜,看起來就像是農村的婦女,咧著一口黃牙。


    “小夥子,去哪啊?”


    “新宇街,230號。”


    女司機聽到我的話,剛剛張開準備回應的嘴頓時呆滯住,驚愕的看著我。


    “怎麽了?”我皺起眉頭問道。


    “小夥子,那個地方......好像今天死了個人。”


    “嗬嗬,是嗎?”我裝傻道:“我去辦點事,既然死人了,麻煩你幫我送到旁邊的街道就好,我自己走過去。”


    女司機一愣,憨笑道:“沒,活了半輩子有什麽怕的,這大晚上你一個人走路不如坐車來的安全,放心,姐給你送到地方。”


    “謝謝。”


    出租車奔馳在牡市夜色下的街道上,望著窗外飛速而過的隱約風景,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不安之感,右眼皮跳動起來。


    恰巧手機傳來震動感,我掏出一看,是一條短信,是戚老發來的。


    “小青,來我家坐坐?”


    我低頭回複道:“好,可能要晚一些。”


    “沒關係,我等你。”


    半個小時後。


    女司機將車停在目的地,車費30元,我給了50,不顧她的呼喊,徑自下車看到麵前的一棟門市,上麵掛著標牌。


    吉順五金商店。


    封鎖帶已經撤去,我看到門上掛著一把破舊的鎖頭,與其他店麵不同,並沒有鐵簾門。


    我嚐試著用手拽了兩下鎖頭,發現並未鎖死。


    “啪!”


    當我再次用力時,鎖頭掉落,鐵鏈嘩嘩啦啦發出巨大的響聲,我深呼吸一口氣,將鎖頭和鐵鏈扔到一旁,雙手拉開了厚重的門。


    我眯起眼睛向裏麵望去,夜盲症使我看不清任何東西,摸索著兩側牆壁尋找燈的開關,卻摸到黏糊糊的感覺。


    “小夥子。”


    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握拳回身,看到的卻是急匆匆向我跑來的女司機。


    我緩和神經,踏出門問道:“什麽事?”


    “找你的錢。”


    女司機執意將錢塞入我的手中,隨即她猛然後退,驚呼:“血!”


    我低下頭,搓搓手指,瞬間明白過來,掏出手機借著光亮照向雙手,隻見手指上布滿了鮮紅色的血跡。


    我意識到不妙,急忙一把抓住女司機的衣服,她慌亂的想要掙脫。


    “你立刻回到車上,鎖死車門,然後打電話報警!”我低聲喝道:“我是警察,聽我的話。”


    女司機聞言停止掙紮,茫然的點點頭,我鬆開手後她轉身就跑進車裏,而與我所料不同的是,女司機並沒有選擇報警,直接一腳油門,飛速駛離了現場。


    我錯愕的看著車尾消失的影子,回身輕步走向五金店。


    這裏有人被害,至少,現在五金店內就有一人被殺!或者有屍體存在。


    人在受傷時血液凝固的速度是三十秒,至於看到的血液流淌是因為有新鮮血液汩汩不斷的流出,我摸索牆壁會沾染新鮮血液,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有人剛剛被殺,要麽牆壁上方就有血源!


    這一次,我再也無法閑庭信步的走進去,倚靠著牆壁在門口傾聽幾秒,依稀可以聽到“滴答滴答”的水滴聲。


    我知道那不是水,是血。


    “踏、踏、踏。”


    我慢慢挪動腳步,將手機的電筒打開向裏麵照射去,刺眼的光芒下,我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將光源轉向牆壁,一大灘紅色的血跡向下流淌著,將牆壁染成殷紅色。


    血源在哪裏?


    我抬起頭,驚悚的景象令我下意識退後兩步。


    隻見一名赤裸的男性被人釘在牆壁的上方,脖子、手腕、腳踝,每一處都插著三四顆鐵釘,而他臉上的五官,被人生生割了去,隻有血液和慘白色的皮膚。


    我咽了口吐沫,邁步上前踮起腳尖,用手輕輕觸碰死者的腳。


    尚有溫度!


    我將光源靠近,屍體上並沒有明顯的屍斑,觸感柔軟,死亡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凶手在哪兒?!


    我後背泛起一層冷汗,猛然回過頭,卻隻有無盡的寂靜,和血液滴答落地的聲音。


    而也在這時,我看到了釘住屍體的牆壁夾角另一側,用鮮血畫著一個字母——“v”。


    我怒起麵色,心裏生出一絲羞辱感,白飛燕說的沒錯,這個字母的確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標記!


    我知道自己一人在此沒有任何作用,快速退出五金店,用手機直接給廖雲海撥打電話。


    他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


    我低聲道:“死者李美琴的家中又發生一起命案,立刻派人來勘察現場,封鎖周邊調取監控,凶手一定沒有逃遠。”


    我一連串的話脫口而出,廖雲海困意正濃,幾秒鍾後才喊出沙啞的聲音“你說什麽?!”


    我將話語再次重複,心中急切難耐,而廖雲海回應我的卻是一句毫無人情味的問語。


    “深更半夜,你去李美琴家中做什麽?”


    我“啪”的一聲掛斷電話,怒火難消,身為牡市刑偵支隊長,我來案發現場做什麽?


    嗬嗬,他廖雲海倒是真的好意思問,真以為自己是局長了?


    緩過神,我知道此時不是生氣的時候,白天剛剛發生命案的地點,時隔幾個小時再次有人被殺,而且方法比李美琴的死狀更加殘忍,這名凶手絕非善類。


    以我的經驗,多數案犯在殺人後都會選擇等待,亦可以稱之為“犯罪冷卻期”,凶手需要時間來緩解內心的情緒以及殺人後滿足的自我快感。


    當然,一天內殺害數人的案例並非沒有,但絕大部分都是仇殺,仇恨逼迫凶手自己在被抓前盡快完成想做的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而這起案件的凶手,無論從哪方麵看起來,都不像是激動殺人或者仇恨殺人。


    “v”的字母,割去五官,沒有哪個激動殺人的罪犯會如此冷靜的留下信號,至少,我沒遇見過!


    我思索後,怕廖雲海行動遲緩,給孫治、徐福龍、連明、白飛燕依次撥打電話,這個時候局長的命令已從腦中拋去,在牡市人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警局內部的鬥爭和不滿情緒都顯得極其渺小。


    我就是這樣的人,身在本職,責任為先。


    “咳咳。”


    我剛剛掛斷與白飛燕的電話,咳嗽聲突然從身後響起,不用回頭,從蒼老的聲音我便可以聽的出來,是個年邁的老者。


    我看不清,隻好用手機向身後緩緩走來的身影照射去,看到的,是一位背著碩大的垃圾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花白的頭發,褶皺的、黑黢黢的臉龐。


    他被我晃的抬起手臂遮擋光芒,我歉意的將手機放下,詢問道。


    “大爺,您是剛從附近過來嗎?”


    老者謹慎的看向我,又回頭瞄了眼已經被打開門的五金店,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我的手掌上。


    幾秒鍾後,老者麵色陡然變得驚恐不已,拖遝著腳步拚命向前方走去,奈何他的左腿稍微有些瘸,想跑也無法跑的起來。


    我無奈的看著他的背影,將心思收回,五金店的四周並沒有監控攝像,這意味著,這裏是絕佳的作案地點。


    而從五金店內部的屍體和現場周圍情況,大致可以確定,這裏就是凶手作案的第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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