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問題說出後,連明持續沉默不言,我們在寒風中相坐近兩個小時,滿地的煙灰在風中飄蕩,月光漸漸被烏雲遮蓋,抹去了最後一點光亮。


    我起身活動筋骨,歎息著說:“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連明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我,眼神閃爍,猶豫後搖搖頭“青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悲傷的語氣傳入耳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言,轉身一個人在夜色中孤零零的行走,周圍的景象模糊不清,我不時用力眨著眼睛,尋著記憶中的路線。


    夜盲症,俗稱“雀蒙眼”,在夜間或暗環境下視野很差,嚴重時完全看不見東西,是缺乏維生素a易得的病症,致使視網膜杆狀細胞沒有合成視紫紅質的原料。


    這件事我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私下裏也偷偷吃過胡蘿卜、豬肝、雞蛋等補充維生素a的食品,但皆不見效,好在的是情況並不嚴重,隻是偶爾會感覺眼前發昏,模糊不清。


    作為刑偵隊長,若是此事被他人知曉,警局內看我不順眼的同事和上級,定會以此做文章,所以我也竭力避免在夜間身赴前線。


    摸黑回到山水家園,白飛燕已經離去,戚雅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個小撥浪鼓逗他開心,孩子開心的笑著,純真懵懂的看著自己的媽媽。


    “老公,回來啦。”戚雅輕輕的放下孩子,走上前來幫我脫下外套。


    我握住她嬌小的手,道:“你注意休息,不要總伺候我,我們是夫妻,應該我照顧你的。”


    “力所能及嘛,我天天也沒有什麽事,你和孩子就是我的一切。”


    我眼睛掃到戚雅眼神的變化,伸手攏過她耳邊的秀發,輕聲呢喃道:“小雅,是不是想出去工作?”


    戚雅慌亂的低下頭,好似犯錯誤的孩子,漲紅臉搖頭。


    我摟著她的肩膀坐到沙發上,凝視著她美麗的臉蛋,不禁心中一動,快速的在她的臉頰親吻一口,惹得戚雅嬌羞欲滴。


    “小雅,想做什麽?老公跟你一起研究研究。”


    戚雅微微抬頭,思索著小聲道:“我...我想開一間花店。”


    “沒問題!”


    戚雅見我毫不猶豫的答應,驚喜的抬起頭“老公,真的嗎?!”


    “傻瓜,隻要你想要的,都是我願意去創造的。”


    戚雅感動的望著我,眼中淚光閃爍,我輕輕低頭吻住她鮮紅的嘴唇,纏綿許久,若非戚雅剛剛生完孩子,將會是一個多麽美妙的夜晚。


    溫柔的燈光下,相愛的新婚夫妻擁吻,旁邊搖籃裏的嬰兒傻傻的笑。


    一夜安眠。


    清晨我早早起來前往警局,令我沒想到的是,辦公室內連明伏桌而眠,煙灰缸內的煙頭堆起小山,看來昨晚他並沒有回家,而是選擇在這裏住下。


    我理解他心中的痛楚,心愛的女人慘遭不幸,換做其他男人怕是早就拉開距離,將藍溪視為肮髒女子。


    連明很傻,他隻是單純的喜歡藍溪,就像十幾歲時的我們,將心中偷偷隱藏的女孩當成天使,奮不顧身!


    我脫下外套披在連明的身上,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隙,任滿屋嗆鼻的濃煙飄散而出,清晨的微風清新舒適,呼吸進肺部如獲新生。


    沒過多久,白飛燕來到辦公室,她正欲張口說話,我連忙製止住,將她拉出門外以防打擾連明睡覺。


    “你怎麽來了?”我好奇的看著眼前一身白褂,醫生裝扮的白飛燕。


    “我就是想看看你來沒來。”白飛燕挑眉嫵媚的笑道:“昨天局長做出的決定警局內一片嘩然,我還以為你會跟他賭氣不來上班呢!”


    “我不會那麽幼稚。”


    白飛燕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廖雲海那個老家夥,早就看出他有插手一線案發現場的想法,以前辦案時就沒事到法醫室問這問那的,真是狡猾!”


    我見白飛燕義憤填膺的模樣,微微一笑,抬眼間卻看到廖雲海和張衝正好從大廳內拐入走廊,我連忙對白飛燕使了個眼色。


    白飛燕見我表情古怪,卻沒多想,繼續道:“我知道他是副隊長,可那又怎麽樣,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他本事多少還沒有自知之明麽?我就頂瞧不上他,這些年我們辦案他背後偷偷說了多少壞話,還真以為咱們都是傻子不知道呢?


    鄧青,你也是的,天天就想著案子,牡市都快讓你掃幹淨了,是不是應該回頭看看警局內部?


    小心廖雲海背後捅你刀子,最後落下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我緊皺著眉頭,廖雲海站在遠處,臉色青黑麵部抖動,凶狠的盯著白飛燕的背影,怒氣衝衝。


    “別說了,飛燕。”我出言打斷,提醒道。


    白飛燕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你怕什麽?就是今天廖雲海在我麵前,我也會說!”


    “那你接著說吧。”


    一陣怒哼聲自走廊不遠處傳來,我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白飛燕嬌軀一滯,不用回頭就知道聲音來自何人,白飛燕驚愕的看著我,眼中猛地閃過一抹精光。


    白飛燕冰冷的轉過頭,生硬道:“廖隊長,來的夠早的!”


    廖雲海邁步上前,沒有理會白飛燕,抬頭與我對視,道:“鄧隊,青犬,你就任憑別人汙蔑我?”


    我平靜的注視著他,沒有回應。


    正在我們兩人眼神交鋒時,張衝卻狐假虎威的站出來,怒斥白飛燕道:“你一個小法醫說話注意點,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還敢侮辱廖隊,小心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白飛燕聞言冷笑。


    “啪!”


    張衝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向白飛燕,怒從心起就要還手,當他的拳頭揮到半空時,白飛燕卻絲毫沒有害怕,隻是淡淡的看著他。


    我急忙伸手阻住張衝,握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扭,張衝立刻痛叫:“疼...疼!”


    白飛燕詭笑上前,又是一巴掌拍到了張衝的臉上,直將他打的愣在原地,連廖雲海都再也忍受不了,大喝道:“沒完了?!”


    我鬆開張衝,回頭無奈的看了眼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飛燕,下意識護在她的身前與廖雲海針鋒相對,廖雲海伸手指著我的鼻子,嘴唇蠕動,額頭已漏出青筋。


    我腳步磨地,雙手插入衣兜內,咧起嘴角笑道:“廖隊長,想對我動手?”


    廖雲海聽到我的話,眼中怒氣飛速消散,皮笑肉不笑的將手指放下,轉頭對張衝罵道:“怎麽跟白法醫說話呢,趕緊道歉!”


    張衝揉著胳膊更是發懵,廖雲海瞪了他一眼,張衝隻得咬牙走上前,恨恨道:“對!不!起!”


    “嗬嗬,沒關係。”白飛燕戲虐的答道。


    張衝拳頭攥的“咯咯”直響,卻沒有敢發作,廖雲海冷著臉與我擦肩而過,張衝經過我身邊時抬頭看了一眼,眼中閃著無盡的仇恨。


    待兩人進入副隊長辦公室後,我才緩回心神,歎了口氣。


    “你不應該打張衝的。”


    白飛燕挺直白皙的脖頸,傲嬌道:“打他怎麽了?天天幫著廖雲海算計咱們,狗腿子,呸!”


    我抿了抿嘴唇,搖搖頭不知該說些什麽,白飛燕見我沉寂,滿意的搓了搓小手,炫耀般的離開走廊。


    其實廖雲海的心思我未嚐不懂,但都在一個集體內,彼此合作稱為同事,他又沒有犯過什麽原則性的錯誤,能過且過,換個眾人安心如何不好?


    廖雲海平時對我畢恭畢敬,在我與孫治和徐福龍發生爭吵時,多半都是他充當“老好人”的角色進行調停,事後還會來找我表示忠心,痛罵兩個小隊長。


    我對廖雲海沒有壞印象,連明和白飛燕說他在局長麵前壞我,在我眼中不過淡笑而過的事情,無論真假都不重要。


    牡市現在剛剛安寧,秦明宇、藍溪、韋強的案子都不算大案,紛亂的牡市這些年的黑道鬥毆、大型火拚、連環殺人、烹屍煮肉之事數不勝數,大樹基本都倒了,幾根小草掀不起風浪。


    古人言:攘外必先安內。


    如果警局內部我不忍讓,如何能處理好眾多凶案?隻要廖雲海在得到權力後不會得意忘形,不去幹涉案件的正確方向,那我在小事上容他幾步,退避三舍又能怎樣?


    無所謂的。


    白飛燕今天的所作所為不是個好兆頭,廖雲海生氣無妨,他終是居於高位不會意氣用事,但張衝肯定要心懷恨意,尤其是白白挨了兩巴掌後廖雲海還讓他給白飛燕道歉,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憋屈至極。


    我不知道廖雲海是否有意這麽做,隻是白飛燕我不得不護,哪怕因此跟廖雲海翻臉!


    倚著牆抽完一根煙,我撓了撓頭發,心生愁緒,正準備回去叫醒連明派人調查下藍溪被淩辱的別墅時,遠處傳來喊聲。


    “鄧隊!”


    我聽出是孫治的聲音,回頭不解的看向他,孫治急匆匆的快步走來,臉色擔憂。


    “什麽事?”我皺眉問道。


    孫治麵容嚴肅,望了眼走廊兩端,俯身在我耳邊快速道:“我安插在楓葉酒吧內的棋子起了作用,今晚他們將會有大行動!”


    我聞言一驚,正視道:“秦明宇的事?”


    “還不知道。”孫治冷峻的掏出手機,短信內寫著一段話,是他在楓葉酒吧內線人發來的。


    “酒吧今日清場關業,有消息說幕後老板派人發送請帖,召集我市各位大佬晚上十點在隱會區內聚集,同事間流言蜚語四起——夜裏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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