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審藍溪的事情我交由連明和廖雲海去辦,連明雖對藍溪有好感,但我和他之間生死多年,險境中堆疊的信任,讓我相信他不是胡作非為的人。


    相反,若藍溪真的不是凶手,連明巴不得尋找證據替她脫身!


    我獨自開車回往家中接上戚雅和孩子,前往戚老破舊的家屬樓,看著後麵她抱著孩子輕輕搖擺嬌臂,寵溺的輕聲哄著掌上明珠,孩子吮著手指眉開眼笑,可愛非凡。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愧疚感,戚雅在知道我要將她送往父親家時,一句沒有詢問,一句也沒有反駁,隻是含羞微笑,眼眸閃爍著溫柔。


    自我與戚雅戀愛,沒有吵過一次架,她就像是逆來順受的小綿羊,心地善良,無論我選擇做什麽她都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哪怕自己忍受著傷心與孤獨。我曾見過她深夜偷偷哭泣的模樣,但每次她見到我,都隻會漏出迷人的笑容,千萬般委屈咽進肚子裏,不言,不語。


    在某一次我與戚老的酒後聊天中,他曾說過戚雅剛畢業時的一件事,那時戚雅學的護士。但因為性格軟弱,在醫院實習的過程中,同事欺負她,髒活累活讓她幹,上級對她懷有邪念,連病人家屬也時不時對她斥罵。


    戚老每次打電話問她如何,戚雅都笑著說同事與她和睦相處,上司人也很好,努力的忍著眼淚維護其他人。


    直到戚老心血來潮去醫院探視,看到戚雅蹲在廁所洗涮抹布,還有女生在旁薅著她的頭發撕扯......


    那一日,戚雅辭職,嚎啕大哭。


    戚老憑借半身在黃土下的顫巍身軀,打傷護士、醫生在內共七人,拘留三個月。


    每當想起這樁往事,我都心疼的要命,所以在與戚雅結婚時,我指著蒼天對戚老許下諾言: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戚雅受一丁點苦!


    到達戚老家中,戚雅抱著孩子去做飯,我和戚雅支起一方小桌,燙上兩盅白酒。


    戚老向我詢問藍溪的案子,因為報紙頭條的原因,此事鬧的牡市婦孺皆知,連戚老這每天隻知道畫畫的老頭,都有所耳聞。


    “我已經有方向了,局長命令48小時破案,我估摸著,明早就能水落石出。”


    戚老和藹微笑,眼中流淌著自豪“我相信你,現在外麵都管你叫青犬,雖然不好聽,我卻覺得很合適。”


    我隨口道:“那以後我就是牡市的青犬!”


    “哈哈哈。”


    戚老大笑,舉起酒杯與我碰了下,抿上兩口,匝匝嘴,渾身舒暢。


    我放下酒杯,瞥了眼廚房的戚雅,壓低聲音“不過家門口白綾的事,我始終掛念在心上,七叔的位置,還望戚老告知與我,不要吝嗇。”


    戚老長歎一口氣,手握酒杯複飲一口,喝光了杯中白酒,喃喃道:“他已經退出去了,你何必還要將他拉回來,算起來也是你叔叔輩的人物,不如你在考慮考慮?”


    “我可以隨便等,戚雅能等麽?”我索性直言道:“您比我更了解小雅,她什麽不知道?隻是不說罷了,現在孩子出生不久,她比你我二人都要擔心的多。我們可以慢慢查,但我怕時間一長,戚雅憂慮的毛病加重,最後怎麽辦?”


    戚老被我說動,畢竟是自己的親女兒,戚老對小雅的疼愛無以複加,他不說,但他比誰都擔心小雅。


    這是父愛,我自慚形穢,比不了。


    戚老終是臉色鬆動,垂首道:“牡市北區,郊區,老七麵館......”


    深夜下,牡市一如既往的孤寂安靜,白蝴蝶賓館門口的車輛稀稀落落,顯然經過報紙刊登的案件,許多住客紛紛離開,不願沾染晦氣。


    我站在風中搓了搓手,將嘴裏的煙扔到地上踩滅,獨自走進空蕩的賓館大廳。


    我沒有穿警服,服務員將我攔住,要求出示身份證件,因與李一甲同住的男子沒有留下身份證信息,廖雲海在媒體下當眾批評白蝴蝶賓館,說他們不守規矩,耽誤辦案。


    現在不止這裏,牡市所有賓館都引以為戒,想無證件入住,三流小旅館都不會同意。


    人人自危,誰不怕凶殺案發生在自己的店裏?


    我沒有帶身份證,而是拿出了警員證,服務員麵色一驚,熟練的帶我上樓前往1012號房間,嘴裏兀自嘟囔著。


    “這還讓不讓人工作,賓館不是招待客人,成了招待警察的了。”


    我沒有理會,冷著臉走進1012號房間,一切都沒有改變,地上用白色粉筆畫出人型的圈,血跡幹涸存留印記,床褥不整,唯獨空調已經關閉。


    我掃視著房間的物品,對服務員揮揮手示意離去,地上的人型痕跡呈大字型,隻是右胳膊向內彎曲不少。


    我記起徐福龍的話,打開衣櫃,門板內側血滴呈噴灑狀,自左向右。


    這個高度......


    我邁步踏進衣櫃內,麵對著門口將櫃門緩緩拉合,血跡噴灑的高度在我脖頸下方,李一甲的各自比我稍矮一些,這就說明,他是在衣櫃內被割喉而死!


    自左向右,也就是從房間向門口的方向。


    我抿了抿嘴唇,將櫃門關死,黑暗瞬間逼圍我的身體,隻有薄如絲線的燈光從我身體的右側透入,映射在我的下巴處。


    我湊過眼睛貼近看去,嘴角莫名的揚起,心中有了定數。


    拉開櫃門,剛剛透進光亮的孔隙處,果然有絲線摩擦過白跡,雖很淺難以發覺,但已足夠定論殺人手法。


    我退出衣櫃,腦海中思索著匕首、絲線、還差一點兒——房門把手!


    我蹲下身在門口觀察許久,一圈圈螺紋般的擦痕就像是電影的回放,在對我展示著案發現場發生的事情,我伸手貼住把手擰動。


    推開,關閉,推開,關閉。


    半晌後站起身,躺入床被之中,望著天花板看向門口的方向,沉默了許久後搖搖頭,藍溪的確不是案件的凶手!


    我再次走到衣櫃門口,雙手拉開門,想象著一具屍體從其中掉落而出,趴在地上,我應該驚叫?嘶吼?除此之外呢......


    求助!


    我應該馬上報警?我掏出手機嚐試撥打110,但在我想要撥出號碼時,我猶豫了。


    我忍辱負重八年,終於得到出頭的機會,一旦報警會不會將我的人生再次打入低穀?我的演唱會臨近眼前,我不能這樣做。


    我應該......


    “真有意思,王八蛋。”我低聲笑罵一句,轉身走下樓查看監控。


    看的,並不是藍溪進入房間後的監控,而是與李一甲同住一屋內的男子,離開時的監控。


    果然,他走出房間後,四顧無人,在走廊反複推門兩次後,才離開賓館。


    ————————


    我回到牡市警局,深夜除了幾位值班人員外,隻有連明情理之中留下陪伴藍溪,藍溪對此也很開心,兩人聊得愉快。


    廖雲海今天對我說過此事,他非常不滿連明的舉動,認為連明是瀆職懈怠,不知道避嫌。


    我隻回答了一句話:我兄弟的事輪不到你管,辦不明白案子就想辦自己人,腦袋被驢踢了。


    廖雲海很生氣,但他咽下了這口氣,終是沒有與我作對,不然恐怕局長的叫罵早已在我手機內響起。


    我走進拘留室,連明急忙離開座位站起,我麵無表情的坐下,望向麵前懦弱可憐、模樣淒美的藍溪。


    “你的演唱會是幾月幾號?”我淡淡問道。


    連明和藍溪都被我這不著邊際的問題弄的一愣,連明快速反應過來答道:“7月20日,在牡市的鬆......”


    “我讓她自己說!”


    我的語氣嚴厲加重,連明瞬間沒了聲響,規規矩矩站在我的身後,一言不敢發。


    藍溪略顯驚恐的看著我,聲音顫抖道:“7月20號,在鬆源體育場。”


    “嗯。”我微笑著點點頭“今天是6月17號,還有一個月時間,你還準備開演唱會嗎?”


    “這......”藍溪低頭猶豫不說話。


    “信不信我能讓你在這裏呆到7月21號,不管有沒有證據。”


    藍溪猛地抬起頭,眼中爆出光芒,神色極度慌張,下意識道:“別!”


    連明似乎有話要說,但在我的冷冽的眼神下,終是沒有敢開口,憐愛的看著藍溪。


    我叼起一根煙,連明用火機將其點燃,煙霧縷縷飄蕩在拘留室內。


    “我不知道是誰給你出的損招,你為名為利我也管不到,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把實情告訴我你就可以離開,不然你就在這裏開演唱會吧!我們都願意聽你唱上兩曲,也不算白忙活一場。”


    說罷我狠吸一口煙,起身走到藍溪麵前,麵漏凶色,陰狠的注視著她,一字一句道:“明天天亮之前給我答複,你不是凶手,但很不幸你耍了我,天亮後你如果還在猶豫,就不需要說了!”


    連明聽的渾渾噩噩,一臉不解的站在旁側。


    我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她準備坦白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想救你的女神出去,就勸勸她別在被人利用,名重要還是命重要?”


    連明恍然大悟,轉頭看向藍溪的眼神也變了味道。


    “青哥,我明白。”


    “嗯,我還有事,你在警局過夜吧,困了就去我辦公室。”


    我將腰間的鑰匙取下遞到連明的手中,隨後獨自離開警局,開車前往北區郊外。


    寒月當空,狂風凜冽,路邊的高樓大廈漸漸遠去,換之是土房荒草,還有隱隱約約的動物嘶鳴,鬼哭狼嚎。


    月黑風高殺人夜,我不會殺人,而是要見一個人。


    ——某個曾經在牡市叱吒風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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