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晴雲藍天,陽光耀眼,街上人潮湧動,車馬如龍。


    我和江海坐在金龍集團對麵的警車內,觀察著周圍的一舉一動,聶金龍雖涉及命案多次被警方詢問,但金龍集團往來之人依然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聽江海說集團內部許多員工已經辭職,平民百姓害怕牽扯進案件,倒也是正常。哪像門口這些熙攘寒暄、進入金龍集團的商人,在他們的眼中,血淋淋的命案遠遠比不過金錢的光芒。


    古風和白羽萱等人留在警局,我和江海研究後決定不能在等,絕對不可以給他喘息之機。


    遠望著金龍集團大廳內的項羽雕像,聶金龍昨夜的話就像一根刺紮在我的心底,他到底要怎麽樣扭轉困境,逃脫製裁?


    江海叼著煙低頭看向手表“還有兩個小時就到正午時分,我們什麽時候上去?”


    “再等等。”我盯著金龍集團的大門口,不時看向手機。


    “你到底在等什麽?現在病曆在手,加上假趙明透露給你的信息,我覺得完全可以詐他一詐。”


    我拉下車前方的擋光板,閉上雙眼倚靠著座椅,喃喃道:“不行,還差一點,我們的機會僅此一次,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什麽差一點?我們難道還有其他證據麽?”江海皺著眉頭,滿臉不解。


    “沒有,可以編造。”


    “怎麽編?”


    我手搭在車窗沿上,輕輕敲打,等待著。


    江海見我默不做聲,靜靜的抽著煙也沒有在說話,我偶爾眯起眼睛看向他,隻見他死死的盯著金龍集團門口,不知在想些什麽。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我養好精神後抻了個懶腰,耳畔是吵鬧的汽笛聲,隨口問道:“江海,管宇、孟翔飛他們確定不會出現問題麽?”


    江海望著窗外,回答說“沒問題,現在警員都不可能去探視他們,更別提律師和其他人了。”


    “那就好,今天孟翔飛要是不栽,那將要出事的很可能就是我們!”


    “我們?”江海回過頭,眼中閃著寒光“聶金龍窮途末路,還能翻起什麽浪花?”


    我搖搖頭“不是他,我害怕的是‘v’,他說48小時,如果48小時後聶金龍沒有入獄,說不定這家夥會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江海更加不解,疑惑道:“和聶金龍有什麽關係,他不是你們牡市的殺人狂魔嗎?犯不上因為聶金龍對我們動手吧!”


    “你不懂。”我抿了抿嘴唇,擔憂道:“他是一個無比可怕的人,而且殺人沒有固定方向,固定目標。你可以設想下,當你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殺害,而凶手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單純的想殺你,這種人需要和聶金龍有關係才會參與案件麽?”


    江海沉思片刻,猛地打了個寒顫“他媽的,沒有原因......這哪是殺人犯,這是瘋子吧!”


    “他不是瘋子......”


    正說著話,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身體一震,連忙將其掏出,看到上麵顯示的聯係人,略帶興奮按下接聽鍵。


    電話對麵傳來急促的聲音,快速的話語,我平靜的聆聽著,待得對麵說完,輕輕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手機退回主屏幕,時間:11.45分。


    “走!上樓!”


    我毫不猶豫的喊道,打開車門走下,穿過停靠豪車的街道奔著金龍集團大廳而去,江海從身後快步追上來,詢問道:“得到什麽消息了?”


    我微微一笑,看到前方聶金龍的秘書正抱著文件從大廳穿過,連忙上前攔住她的去路。秘書看到我和江海頓時一驚,淡妝麵孔瞪大眼睛,神情驚愕道:“你...你們又來幹什麽。”


    “麻煩你跟聶董報個信,就說我們來拜訪他。”我輕聲細語,降低著她的防備。


    秘書驚慌的表情漸漸消散,猶豫片刻“聶董正在開會,你們先去辦公室等他吧。”


    “好,不急。”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秘書極不情願的帶著我們走向電梯,周圍的員工交頭接耳,對著我們指指點點,仇視的看向我們。


    江海轉頭冷眼環顧大廳,員工被他凶狠的眼神嚇的立刻停止住話語,我拉住江海的胳膊,搖頭道:“何必呢。”


    江海怒哼一聲,顯然對員工的動作非常不滿,我能理解江海的心思,畢竟身為警察保護的就是普通百姓,最後你竭力保護的人卻把你當成敵對者,多麽悲哀。


    金龍集團的員工顯然更在乎他們的工作,聶金龍給出的工資待遇在整個g市也是首屈一指,如果聶金龍倒了,他們將失去這份賺錢的渠道,所以對我們沒有好臉色也是正常的。


    立場不同,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個人利益擺放在第一位,這種事情我早就深有體會,見怪不怪。


    上樓到達聶金龍辦公室,秘書給我們二人沏上茶水,隨後獨自離開。我望著辦公室內熟悉的環境,端起茶水苦笑道:“金龍集團來了好幾回,還是第一次喝上待客的茶水,到底還是女秘書細心,不像聶金龍,連根煙都不給,難道他能帶著金銀下地獄嗎?”


    江海焦急的抖著腿,雙手摩擦,沒有理會我打趣的話語,催促道:“鄧青,剛才你接到什麽消息了,透露一下,省的一會兒咱倆之間出現差錯。”


    我抿著茶水,想起了茶樓裏的假趙明,沒有注意聽江海的話,愣愣道:“你說什麽?”


    “叮咚。”


    辦公室內傳來響聲,我們齊齊抬頭尋著聲音望去,是牆上的古式鍾表,時間定格在十二點整。


    “嘭!”


    辦公室門打開,聶金龍緩步走進,令我驚異的是,今天他完全換了一副裝扮。


    本花白的頭發染成了黑色,標誌性的白袍也換成了黑袍,左手拄著暗青色的拐棍,最上方雕刻著龍頭的模樣,異常霸氣。


    聶金龍枯老的手按住龍頭,挺著腰板,虎目閃著精光,雖腳步蹣跚,但每一步都散發著強大的氣場,與昨晚蜷縮在床上的老頭簡直判若兩人。


    我的心底升起絲絲不安,難道真的有變數?


    “青犬、江隊,你們來的真是時候。”聶金龍聲如洪鍾,氣神提起。


    我與江海交換眼神,一同站起身叫道:“聶董。”


    聶金龍走到我們麵前坐下沙發,如往常一般從兜裏掏出煙來放到桌子上,不過這次他抽的不是五塊錢的中南海,而是一根已經削好的銀色雪茄。


    “青犬,幫我倒杯水可好?抽煙不喝水,我這身子骨受不了。”


    我走到飲水機旁拿起一次性紙杯接水,同時心緒紊亂,一個人的生活習慣突然發生改變,往往寓意著他性格的變化。


    由黑轉白,香煙換雪茄,聶金龍想要幹什麽?


    我將熱水放到桌子上,和江海坐在聶金龍的對麵,竟有些不知怎麽開口。


    聶金龍將雪茄塞入嘴中,點燃,自言自語道:“我這輩子隻抽過三次雪茄。第一次抽的時候,是我在村中結婚當天,別人送的賀禮。


    第二次抽,是三年前妻子死去,兒子入獄。


    第三次,就是今天。”


    江海凝視著聶金龍吐出的煙霧沒有說話,我舔了舔嘴唇,沉思道:“聶董話裏藏著玄機啊,第一次時你砍死砍傷結婚的女人和她的情夫,從此逃亡。第二次你的家庭發生巨變,於三兒在牡市被殺,九眼娑婆從此失蹤......


    這麽想來,每一次都是生活天翻地覆的時刻,那這次,聶董準備做些什麽?又有誰會在今天死去?”


    “我希望是你。”聶金龍直言不諱,眼神凶狠,我毫不懼怕的與其對視,隨即他又搖搖頭,笑道:“但我貌似沒辦法殺你,牌已經打光了,空剩下一副軀殼,哪還有能力。”


    我聽著他的話,頗有一種日落西山的感覺,心生疑慮,問道:“既然沒棋走,聶董還在掙紮什麽?放棄吧,你輸定了。”


    “不。”聶金龍端起紙杯,將其中熱水一飲而盡,長歎道:“青犬,雖然我贏不了,但你別忘了,除了輸贏外還有一種棋,叫做和棋。”


    我緊鎖眉頭,叼起煙緩緩點燃,思索著聶金龍的話,有些不相信“還有和棋的可能嗎?”


    “為什麽沒有。”


    我將手機掏出放到桌子上,深吸一口煙,吐出濃濃煙霧,道:“聶董,昨晚趙明被殺,但他的資料已經被我們拿到手中,我想你應該明白,這份資料能夠證明什麽。”


    聶金龍咧起嘴角“你們拿到了?嗬,如果是昨晚或許我還會懼怕,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我心中一驚,聶金龍繼續道:“青犬,酒駕的人一定是喝過酒麽,得病的人又一定非要盜過墓嗎?這份證據恐怕不足吧。”


    我早已料到聶金龍不會因為病史而招供,棱起眼睛,逼迫道。


    “聶董,那你兒子的口供呢?聶曉森對你過往的事跡交代的可是很清楚,與你在病房內所說的根本不一樣!”


    聶金龍表情開始變化。


    “我們對你於三兒和你過往的事情已經查了清楚,這還不夠成為證據?三年前於三兒的死恐怕並不是王強造成的,而是你,聶金龍!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聶董,你千算萬算都很厲害,但你實在太自信了,為什麽在密室焚屍案後沒有清理好自己的路虎車呢?我們在路虎車中發現了與案發現場同型號的土屑和鐵粉,你利用倉庫角落難以發現的縫隙偽造密室,透過在外點火引燃內部,燒死王強四人,是不是!”


    聶金龍夾著雪茄的手指顫抖不停,就在我準備繼續詐他之時,聶金龍黑袍兜中的手機響起,隨後他鎮定心神,掏出一瞧。


    聶金龍本嚴肅緊張的麵孔頓時放鬆下來,嘴角掠過一抹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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