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碰到時安的唇,不似之前在陸南望辦公室的休息間裏麵掠奪一般的吻,讓時安覺得羞辱與難堪。


    此刻,陸南望一手托著她的下巴,讓她微微抬頭,正好迎上他低下頭來的吻。


    睜著眼睛的時安可以看到男人閉著的雙眼,纖長的睫毛在空調的冷風下微微顫動。之前那個粗暴的吻,陸南望全程沒有閉上過眼睛,所以不能稱之為吻。


    這個,是吻。


    陸南望的唇壓了下來,柔軟的唇如羽毛一般貼在一起,撓得時安心裏癢癢的,想要推開他,手上卻使不出任何的力氣。


    要承下他的這個吻,時安覺得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咚咚咚——”在時安手足無措的時候,一陣敲門聲把兩人的思緒都從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


    陸南望慢慢睜開他睫毛長得過分的雙眼,漆黑的眸子當中一掃之前的淩厲,靜靜地看著麵前的時安。


    他的唇,微微往後退,不再壓著她的。


    時安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連動都不敢動,生怕哪一個微小的動作會讓兩人的唇碰到一起。


    “乘客您好,您在衛生間裏麵還好嗎?我們的飛機成功穿越氣流,已經安全。”


    空姐甜美的聲音從外麵響起,打破了衛生間內靜止的氣氛。


    男人沒有開口,似乎是在等著時安說話。


    時安瞥了男人一眼,看不懂他深邃的眸子下到底隱藏著一顆怎樣的心。她可以鑒定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鑽石,卻沒辦法透過肉眼看穿陸南望心中在想什麽。


    人心遠比珠寶鑽石來的複雜。


    是誰,先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又是誰的心跳,在狹小的空間裏麵撲通撲通地跳著?


    “沒事。”時安低聲回應外麵的空姐。


    “您沒事就好。”


    隨後,站在門邊的時安聽到走遠的腳步聲,她抬手整理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淩亂了的頭發,卻在轉頭的時候,看到了鏡子中麵色微微發紅的人。


    像是女孩子嬌羞時候的表情。


    時安瞬間怔住,怪不得剛才會在陸南望臉上看到那麽耐人尋味的表情,原來是在笑她不過是因為一個淺嚐輒止的吻,就讓她心神蕩漾。


    那麽好吧,時安承認,麵對這個她往日敬重的,愛戴的,對她來說是恩人,又像是長輩一樣存在的男人,她心存幻想。


    當她打破自己固有的觀念非要逼著自己承認,不,其實是被陸南望逼著承認。他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隻用幾個眼神,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就逼著她直麵內心深處的想法。


    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準備充足的人去比賽,到了賽場,裁判告訴她比賽結束了,她不戰而敗。


    時安輸給了自己一廂情願的自以為。


    她淡淡地瞥了陸南望一眼,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時安轉身打開衛生間的門,先她一步出去。


    頭等艙乘客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並未注意到時安和陸南望是從同一個衛生間裏麵出來的。


    隨後的飛行,兩人再無任何交集。


    時安幹脆向空姐要來眼罩,靠著椅背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是空姐叫的,飛機已經落地,可以準備下飛機。


    時安有些茫然地看著空姐,隻因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以前的事情,不由得眼角濕潤,好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飛機停穩,艙門打開,頭等艙的乘客先下飛機。


    時安拿著手提行李下飛機,她發現前麵走著的那人是陸南望。


    他沒帶行李,隻身一人,從機艙門打開之後就在打電話,低沉的聲音傳入時安的耳中。


    “我剛到洛城,馬上到醫院……已經被送回家了……放棄治療?這是你們的意見還是外婆的意見……”


    男人低沉的嗓音當中帶著不怒自威的感覺,而電話內容則是讓時安渾身一震。


    外太婆生病放棄治療?陸南望來洛城是探望外太婆的?


    然而滿腹的疑問還未解開,陸南望的背影已經離時安越來越遠。她很想追上去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外太婆又為什麽會病重最後放棄治療,放棄治療的意思是在家等待死亡?


    但時安隻看著陸南望漸遠的背影,好像,她沒資格再問什麽。


    她和宋家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若非陸南望的關係,她哪會和他們親近?現在她和陸南望分道揚鑣,自然也就沒了去探望的資格。


    隻是外太婆的麵容一直在時安腦中盤旋,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她從機場出去,攔了車準備去時家。父親當年做家具生意,本是兩兄弟合夥,最後卻被二叔給坑了,家裏所有的錢款都被他斂去,包括她家的住宅。


    就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二叔一家還住不住在那邊。


    ……


    機場出口有來接陸南望的人,男人上車之後本要直接去宋家,瞥見了同樣從機場出來的時安。


    男人叫住了啟動車子準備駛離機場的司機,“我自己開車回去,你跟著那個穿白t牛仔褲背雙肩包的女人。”


    陸南望指著在外麵等出租車的時安。


    洛城是個內陸二線城市,機場不比海城的大,出租車直接在國內到達外麵停靠接客,機場人不多,陸南望很容易就看到在外麵等車的時安。


    “是。”司機沒敢多問,立刻熄火下車。


    陸南望行色匆匆地下車上車,隨後開著車從機場離開。


    到達宋家,母親宋懷玉早在門口等候多時,因為外婆病重,宋懷玉一個月前就回宋家幫忙照看,昨天那通電話也是宋懷玉打的。


    他看到陸南望獨身一人過來,鬆了口氣。


    “怎麽自己開車過來,不是讓司機去接你的嗎?”宋懷玉看著風塵仆仆的陸南望,心疼。


    陸南望沒接宋懷玉的茬兒,隻問道:“外婆怎麽樣了?”


    提起老太太,宋懷玉神色便是一暗,“估計就這兩天的事兒了,除了你爸在國外趕不回來,其他人都回來了。”


    生老病死這樣的事情,陸南望沒辦法改變,在這些事麵前,陸南望才會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進去看看外婆。”


    說完,陸南望便往別墅裏麵走,客廳裏麵沒人,陸南望還在意外,母親不是說宋家的人都回來了嗎,怎麽不見一人?


    等到他推開老太太房間的門的時候,看到房間裏麵黑壓壓的一片人,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親戚朋友,估計都站在或坐在老太太的房間裏麵。


    老太太端詳地躺在床上,眼皮子耷拉著。


    推門而入的時候,陸南望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更是感覺到眾人平靜中又壓抑著什麽的目光。


    許是看到自己最滿意的外孫來了,老太太努力地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她努力地想要抬手,呼喚陸南望過去,卻因為無力隻能放棄。


    陸南望管不了房間裏麵的其他人,大步走到老太太的床前,與老人布滿皺紋的手握上。


    “外婆,我來了。”


    老太太點頭,渾濁的目光之中帶著點欣慰,似是外孫來了,她才能放心。


    “來了……都來了……”老太太輕聲說道,目光掃過房間裏麵的每一個人,這麽多人來送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怎麽樣。


    在掃過一圈之後,老太太的目光又暗了些,“沒來齊……沒有……”


    陸南望想著說不定老人家臨了惦念著她的重外孫,他來這邊的時候就該把陸念衾一起帶上……


    “安安呢……安安……”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陸南望背脊一僵,老人臨了想念的不是他和盛淺予的兒子,而是當年承歡膝下的小女孩兒時安。


    可是老太太也該知道,時安五年前就離開了。


    “安安啊……”老太太握著陸南望的手,一直叨念著時安的名字,蒼老的臉上全是無措的失落。


    時安,她在洛城,把她叫過來?


    這似乎不太合乎規矩,他陸南望的妻子兒子都沒過來,卻叫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時安來送老太太,傳出去的話,必將落人口實。


    然,老人臉上除了失落,還是失落,難道要讓老人走得有遺憾?


    在他能夠讓老人了無遺憾地離開的情況下,卻要讓她抱憾而終?


    陸南望看著老太太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外婆!”陸南望心頭一亂,“醫生!”


    醫生立刻走過來給老太太檢查,最後長舒一口氣,道:“老太太隻是睡過去了,但是……”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眾人鬆了口氣,然而卻又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陸南望看了眼床上的老太太,轉身出了房間,要來了剛才那個司機的電話,他立刻撥了出去。


    “她人在哪兒?”


    “在東郊山這邊的別墅區,不過那位小姐好像遇到點麻煩……”


    陸南望眉頭緊皺,“什麽麻煩?”


    “南望,”宋懷玉叫住正在打電話的陸南望,“你是不是要叫時安過來?”


    陸南望轉身,看著已然洞悉一切的母親,手邊的電話還沒有掛掉。


    身在洛城的宋懷玉知道時安已經回國的事情?


    “我不想讓外婆有遺憾。”陸南望心中已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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