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望園,陸南望坐在沙發上看傭人給陸念衾包紮傷口,男孩兒固執的小臉上沒有半點要哭的意思。


    陸念衾身旁坐著盛淺予,心疼地看著陸念衾。


    很快,傭人幫陸念衾包紮好了傷口,拿著藥箱安靜地退出了客廳,她知道二少爺現在很生氣,哪敢在這時候撞在槍口上。


    “陸念衾,你最近很喜歡用拳頭解決事情,是嗎?”陸南望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子冷意,他很少管教陸念衾,是覺得他聽話,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但是這兩天陸念衾先是扇了時安一巴掌,剛才又把到家裏來找他玩的同伴打傷,這個暴躁脾氣到底是和誰學的?


    陸念衾緊閉著小嘴,固執地抬頭看著距離他一米遠的父親,不說話。


    “南望,念衾還小,你……”別這麽凶。


    “我和你的事情,待會再談。”陸南望一道冷厲的眼神向盛淺予投去,她收買他身邊的員工、扇風點火、陷害無辜,到底又是誰,讓那個毫無心機的單純女孩兒變成現在這樣工於心計?


    盛淺予接收到陸南望眼中的警告,默然住口。


    “你不準這麽凶媽媽。”陸念衾開口,語氣中全是對母親盛淺予的維護。


    陸南望視線落在陸念衾身上,“你還知道開口?”


    “是賀歸來說你會不要媽媽和別的女人結婚,我會有後媽。他胡說,我才打他的!”陸念衾雙手背在身後,眼角是被賀歸來打傷後貼上的繃帶,雙眼中卻透露著一股子倔氣。


    他不相信父親會和母親離婚,娶別的女人,讓他有後媽。


    因為賀歸來胡說,所以他要打他。


    陸南望聽到陸念衾的話,眉頭微微皺著看向盛淺予,怎麽這種話都傳到小孩子耳中?


    “我……”盛淺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覺得在孩子麵前不該說這些話,欲言又止。


    “你為什麽相信別人說的話而不相信自己父親?你覺得我會給你找一個後媽?”陸南望沉聲問陸念衾。


    陸念衾搖頭,“我想要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想要爸爸多點時間陪媽媽。”


    “你知道就好,自己回房間給賀歸來打電話道歉。”


    “哦。”陸念衾躊躇一下,慢慢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待關門聲傳到陸南望耳中,男人臉上的神色,更加低沉,“怎麽回事?”


    盛淺予眼眶發紅,不止是因為兒子先前打架受傷,更多的是陸念衾懇求陸南望不要丟下他們,讓一個五歲的孩子說出這種話,做母親的自然是難受的。


    “昨天晚上時安在宴會上出現,他們就說我陸太太的身份朝不保夕,很快就會易主。”盛淺予將臉上的淚水抹掉,“我知道有很多人等著看我的笑話,等著你把我們母子趕出陸家。但是南望,你能不能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不要做的太過分了?”


    陸南望坐在單人沙發裏麵,燈光打在他半張臉上,另一半的輪廓隱秘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男人臉上的神色。


    盛淺予如坐氈毯,緊張地看著陸南望,也看著他一直放在身側的黃色文件袋,上麵有長風律所的封印。


    半響,陸南望從單人沙發中站起來,文件袋被他拿在手中。


    是要將文件袋擱在她麵前,還是……


    “penny的前程毀在你的手上,你最好自己給她一個交代。我讓周易斷了每月給你們家的錢,有些教訓要記在心中,才不會再犯。小七人單純,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利用她,你就算拿念衾當擋箭牌也沒用。”說完,男人拿著文件袋轉身往樓上書房走去。


    那一聲厚重的關門聲傳入盛淺予的耳中時,她全身癱軟地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成功地觸怒了陸南望,並且知道了時安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但是盛淺予更知道,在時安和孩子之中,陸南望更傾向於孩子。否則,剛才那份文件就該甩在她麵前,應驗了賀歸來的那句童言無忌。


    孩子……就是盛淺予現在手中最大的籌碼。


    時安,你有什麽呢?


    ……


    陸南望進了書房,將文件袋扔到書桌上,抽了一支煙出來點上,坐在椅子上,開始吞雲吐霧。


    一支煙接著一支煙,當煙灰缸都快要滿出來的時候,書房裏麵充斥著嗆人的煙味,男人嘴上叼著煙,眯著眼將文件袋拿了過來。


    拆開,把協議拿了出來。


    青煙迷了陸南望的眼,他眯著眼看著封頁上的四個大字——離婚協議。


    真他媽刺眼。


    他還真當自己是十八九歲的魯莽少年,想結婚就結婚,想離婚就離婚。把離婚協議都拿回來了,結果現實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他要離婚,他陸南望的兒子就得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他說不會給陸念衾找後媽,就當真會讓時安名不正言不順地跟著他?


    男人冷嗤一聲,將桌上的打火機拿了過來。


    “叮——”


    火苗竄起,黃藍色的火焰慢慢靠近他手中的協議。


    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才能明白成長的意義。


    在火快要燒到他的手時,陸南望才將手中隻剩了三分之一的文件扔到垃圾桶裏麵,看著它們,燃盡。


    書房裏麵彌漫著香煙味和紙張燃燒過後的煙味,刺鼻。


    男人難得頹廢一次,而後放在口袋裏麵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著周易的來電,陸南望遲疑了許久,終是摁下了接聽鍵。


    “陸總,時小姐醒過來已經離開了。”


    “恩。”男人淡聲應道。


    “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


    “……”還不是因為時安的回來讓陸南望以及他周圍的一切都失控,作為忠心耿耿的下屬,周易也猜不到上司的心情啊,“時小姐是被傅公子接走的。”


    果然,聽到這話的陸南望沉默了。


    正在猶豫著要怎麽補救的周易,聽到了陸南望的聲音。


    “以後時安的事情不需要再和我說。”既然燒了離婚協議,就不能再和時安扯上任何關係,不然下次陸念衾口中就不是剛才那番話了。


    “那時坤的下落,還要讓人查嗎?”


    “查吧,到時候你找人告訴她時坤的下落,別讓她知道是我讓人查的。”


    “是,我明白了。”周易大概是明白陸南望不是要和盛淺予劃清界限,而是要和時安劃清界限了,“陸總,剛才程小姐打電話來說,三少有轉醒的跡象。”


    “嗯,你把我明天下午的行程推後,我去醫院看他。”


    三少是陸南望的堂弟陸南謹,五年前在一宗搶劫案中不幸被歹徒用槍打中,送到醫院後失血過多休克。


    子彈雖然取出來了,但陸南謹卻一直沒有醒過來,通俗一點來說,就是植物人。


    掛了周易的電話,陸南望還坐在椅子裏麵抽煙,除了抽煙之外,陸南望找不到任何排憂解悶的辦法。


    直到手機再次響起,是個陌生的電話,還是從國外打過來的。


    紐約的區號。


    陸南望眉頭一挑,想起先前在辦公室裏麵時安用他的手機打的電話,那時候時安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幸福,到底是誰,讓時安可以露出那樣的笑容來?


    他的大拇指放在綠色的鍵上方,卻遲遲沒有摁下去。


    既然燒了離婚協議,時安的一切就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的生活必須得回到時安回來之前。


    半個月的燥怒不安、失控莫名,都應該在燒掉離婚協議那一刻,畫上句號。


    陸南望大拇指的方向一變,摁了紅色的鍵,掛斷了電話。


    ……


    紐約。


    在電話被掛斷之後,星辰粉嫩的小臉上騰起一層惱意,媽媽為什麽會掛她的電話?


    她再次撥了那個號碼出去,一定要聽到媽媽的聲音才行。


    但是再打過去,響了兩下就被掛斷。


    第三次,一下就被掛斷。


    星辰生氣,一下子將電話扔到地上,轉身撲到天藍色的被子裏麵,悶聲哭泣。


    媽媽是不是不要她了?像爸爸不要她一樣?說好了每天早晚打電話,為什麽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失約,今天早上連電話都不接?


    “星辰?”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星辰的耳中,“怎麽一大早就在哭鼻子?琛爸爸給你帶了彩虹糖過來,趁著媽媽不在,你可以多吃兩顆。”


    不管梁天琛怎麽哄星辰,孩子都悶在被子裏麵不肯抬頭。


    西裝革履的男人蹲在地上,好脾氣地說道:“是不是想媽媽了?你放心,媽媽很快就回來了,她回來要是看著星辰瘦了,會很難過的。”


    女孩兒的抽噎小了一些,偷偷地從被子裏麵抬頭,露出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可是媽媽不接我電話,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麽會,星辰這麽可愛,媽媽怎麽會舍得不要你?”


    “可是爸爸就不要我了……”


    梁天琛聽了星辰的話,不免心疼,“你不是還有琛爸爸?”


    好像的確是這樣……雖然爸爸不要她了,但是還有琛爸爸在。


    星辰從被子裏麵起身,撲進了梁天琛的懷中,“你會和媽媽一直在我身邊嗎?”


    女孩兒稚氣的聲音傳入梁天琛的耳中,“一直”這個詞可不敢輕易說出來。


    “隻要星辰還需要琛爸爸,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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