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南極這皚皚的雪地可以用白色地獄來形容。


    到處都是汙染生物出沒的痕跡。南極三座“大山”的蘇醒以及大陸板塊的斷裂,讓那些沉寂著的汙染生物以及奇異生物紛紛露頭,這好比被打攪了睡眠的人,當然是有著一腔的暴躁之火。


    這對在南極大陸上進行調查、開采、懸賞等工作以及任務的人而言,是苦不堪言的。


    反正,可以預想,海上列車這一次的大型懸賞,會有不少的普通乘客在這片大陸永眠。當然,這對海列而言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畢竟,最不缺的就是人。


    第四組的基地這邊,能源采集官帶著一隊人已經開始跟施奇搭配合作,對裸露在外的腐肉礦場進行開墾了。


    有哈裏和別格蒙的先行經驗,可以規避路途中的不少風險。


    當然,這隻是整個南極大陸微不足道的一角。在其他地方,還有著各般勢力、各方國家的相關調查人員,對南極的相關事宜進行探究了解。


    在這冰天雪地裏,所有人都忙碌且緊張著。


    沒有人知道暫且安寧下來的南極還會不會突然之間再度爆發分裂。


    中心地帶。


    因為板塊斷裂而灌入的海水已經在超低溫下封凍了,凍層還在隨著時間不斷往下蔓延,也許,出現幾十米的凍層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中間,則是一條大裂縫,被知曉內情的人稱之為淵海裂縫。


    至於為什麽有著“淵海”之稱,暫且還沒有具體詳盡的說法傳播開來。


    淵海裂縫不間斷持續地噴吐著高效能的能量,也就是支配力具體表現出來的能量形式。支配力上升至大氣層後,向著全球蔓延,跟符文能量的碰撞,激發出絢麗的符文極光。這些符文極光的表現形式看上去像天塌了,有什麽東西要從天上墜落。


    這讓全球都陷入到一種末日已至的驚惶之中。


    沒有人願意靠近淵海裂縫,因為支配力能夠侵蝕符文能量。


    比起進化者,反而是普通人更能應付支配力,因為他們沒有符文能量。當然,沒有哪個普通人能夠承受中南極心地帶零下一百多度的低溫就是了。


    但此刻,有兩個人緩步行走在裂縫邊緣那些焦黑色的奇異岩石層上。


    一老一年輕。


    是第二席貴賓,齊格德議長和他的隨行助理。


    齊格德的確很老了,滿臉的皺紋,腰生理性地彎了下來,佝僂著,眼神也透著無處安放的疲憊感,


    “這裏的模樣,倒還是那麽親切啊。”


    比較認真嚴肅的隨行助理問:


    “議長先生以前來過這裏嗎?”


    “我不是來過這裏,我是從這裏過來的。”


    “從這道裂縫?”


    齊格德稍稍站定。雖然他們相對於整條裂縫,位置是在裂縫邊緣,但離著裂縫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望著那條視覺表現上呈現出一定扭曲的裂縫地帶,喘了口氣說:


    “是啊,過來太久,都快忘了這個事實。”


    “裂縫那邊是什麽?”


    “那邊……”齊格德幽幽地說:“是殘破的神選之地。是墮落的天使之地。”


    “墮天使?”隨行助理語氣有些好奇與向往。


    齊格德說:


    “可不要對墮天使報以幻想。人類多元文化下的傳媒作品有時候是會把墮天使描述與演繹成邪惡冷酷的角色,甚至是有特別魅力的角色。但,真正的墮天使,隻會散布一場又一場災厄。”


    隨行助理還是無法從齊格德描述感受這份沉重,略顯迷茫地問:


    “那他們會過來嗎?”


    齊格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在心裏默默說,一定會的……淵海裂縫就是為這個做準備的……災厄一定會降臨地球。


    兩人沒有說話,默默向前走了一段路後,隨行助理又問:


    “議長先生,我們還要走多久?”


    “你應該更加有耐心一點。”


    “我知道。隻是想有更加準確的目標。”


    “那你這樣的人,是一定沒有資格感受永生。”


    隨行助理打哈哈地笑了笑,


    “我當然沒有。活夠了就差不多了。”


    “的確,庸俗的生命都是這麽想的。”齊格德蒼老的雙眼往前望去,前方是一望無垠的焦黑岩石層,不過,越往前,海拔倒是越高了,這是一座坡度不大,但海拔不低的黑色大山,“快了。爬上那座山……就能看到一切了。”


    隨行助理聽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他隻是默默點頭。


    因為支配力的存在,這裏反倒沒什麽汙染生物。


    所以,他們走著一路什麽都沒碰到。


    與冰天雪地的白色汙染不同,這裏是不折不扣的黑色汙染。


    隨行助理慢了半拍,走出徐長一段路後才驚聲說:


    “那議長先生你是墮天使咯。”


    齊格德說:


    “不,我是人。”


    “你不是說裂縫那一頭是墮天使的地方嗎?”


    “地獄裏麵會隻有惡魔嗎?”


    “還有受苦受難的人。”


    齊格德說:


    “大概,對於人而言,隻是待在地獄裏,就已經是在受苦受難了。”


    隨行助理點頭。


    齊格德長噓一口氣,


    “等著吧,等永生者複蘇了,一切都會改變。地球將成為最理想的生命之地,有著充沛的符文能量和更高級的支配力,還有著足夠的信仰,那時候人人都可以進化,人人都可以以地球為起點,一步步成長,直至去到自己圖騰所歸屬的世界。人人皆可心想事成,皆可展現自身最合適的理想價值,這難道不是最為美妙的世界嗎?”


    隨行助理展望著齊格德所描述的那個世界,


    “的確,很美妙。不像現在。”


    “庸俗的人總是會把永生跟長生不死掛鉤,可這本身就是不現實的。精神與個體價值的永生,才是最為理想的永生。永生者……永生者能夠創造出那樣的世界!”齊格德目露精光。


    “永生者,到底是怎樣的神明呢?”


    “也許,你應該親自感受。神的光輝,當然不是我能描述清楚的。”


    他們繼續向前。


    ……


    軌跡,氣息……在空中蔓延,在大地上銘刻。


    這些,是追尋的標誌。


    焦黑色的岩石層上,呂仙儀緩步前進。她身上有一層熒光,這是用來抵抗支配力的侵蝕的。


    不同於喬巡構築的那種源金屬基底抵禦服,呂仙儀體表的熒光是增強了符文能量的效能,可以最大程度上削弱支配力效能上的侵蝕。


    她一麵留意著旁邊淵海裂縫的動靜,一麵尋找留在空中和大地上的痕跡與氣息。


    那是齊格德的痕跡。


    追尋這道痕跡,直至尋找到齊格德,是她暫時的打算。


    齊格德到底為什麽要指揮一眾貴賓喚醒那三頭超巨型生物,又是在為誰而服務的。她都想知道。


    都想知道的根本目的還是在於,她要找到自己母親的蹤跡。


    明明察覺到了母親就在列車上,甚至就在身邊,卻不能見到,讓她很痛苦。


    她對母親安漾的印象還停留在六年多前。那時候的她還不到十五歲。


    記憶裏的母親,很愛笑,很溫柔,總是會耐心地解答她的一切疑惑。是她在覺醒天賦最痛苦那段時間裏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母親離開,她失去了憑靠,才至於在青春的漩渦之中不停打轉。


    現在她想來,失去母親後的那段時間,之所以對辛漁產生依賴,大概也是因為辛漁成熟的魅力,給了她一些母親的錯覺。


    如果……


    她在想,如果母親不曾離開,自己現在又是怎樣呢?


    也許,不會跟著辛漁一起冒險,


    也許,不會碰到喬巡,


    也許……


    當然,呂仙儀絕非是那種用“如果”去否定現在的人。


    隻不過,以前身為向導留下來的習慣總是會讓她對一件事情預設多種力場,保留多種猜想,推演多種結果。


    唉……


    還是不要想些不可能的事情了,認真點,認真點呂仙儀。


    調整好心態,她繼續追尋著齊格德痕跡前進。


    前麵,是黑色的大山。


    ……


    共和國,燕都市,共進研發委,


    裝備發展部,


    部zhang辦公室,


    呂陽一端坐在辦公椅上。一則又一則衍生符文裝備的申請指令經過他這裏。


    其實,衍生符文裝備的研究經過這一年,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管控得沒那麽嚴格了,倒不用每一次都經過他的審核。


    但,也確實有些裝備規格格外高,依舊需要他過目。


    南極分裂後,共和國沿海地帶到處都麵臨著來自海洋的威脅,還有某些鄰國的難民潮,西部、西南部地區的邊防目前也麵臨著比較嚴峻的問題。


    大大小小的汙染事件,要求的衍生符文裝備越發多了。


    尤其是東南海域的大島。本身是個島地,對海洋威脅的抵抗力差,內外部某些事情暫且沒有順著一條心,導致各種問題滋地一下全冒出來了。


    忙碌的可不隻是呂陽一一個人,全國上上下下,現在都忙作了一團。


    盡管經過這一年的宣傳,“汙染與進化”已經深入人心了。但像這種如同末日來臨一般的大事件發生時,還是無法避免混亂的發生。


    不過,共和國相對來說已經算是相當穩定的了,起碼沒出現各地勢力割據的場麵。


    今天有短暫的一小段時間,沒有什麽工作。


    呂陽一難得放鬆下來。本來不常吸煙的他,也禁不住點起一根,香煙嫋嫋,迷蒙一片。


    他起身走到旁邊的私人儲物櫃,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小鐵盒。


    鐵盒有些陳舊了,上麵的漆花都掉了不少。


    打開盒子,裏麵放著各種小物件,斷掉的鉛筆、玩具零件、發繩、紐扣、泛黃的照片……


    呂陽一倒是個念舊的人了。


    他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年幼的呂仙儀笑得跟花兒一樣,衝著鏡頭比了個愛心。旁邊的妻子……卻看不到臉,模糊了一片。


    這絕非是呂陽一是個殘忍的人,妻子離開就見不得妻子的樣子。


    而是因為妻子安漾獨特的能力……


    他知道,是安漾不想這裏留著她的痕跡。


    “走得幹幹淨淨啊……連個念想的機會都不給。對我是這樣也就算了,對仙儀,你也這麽狠心嗎?”


    呂陽一歎了口氣。他繼續在陳舊的鐵盒子裏翻找,翻出了十幾張照片。


    都是呂仙儀的。


    從她出生,一直到十四歲,共十五張。


    從嬰兒時期,到孩童時期,到少女時期。


    隻到十四歲。


    十四歲過後,就再沒有機會給她拍照了。


    呂陽一神情微晃。他發現自己都快有些記不得女兒長到多大了……


    “海上列車……仙儀,希望你不要碰到你的媽媽……”


    呂陽一呼出一口氣。海上列車的事情,不是他能夠控製的,對此,隻能寄托一種無能為力的希望。


    他將這些照片全部放進鐵盒子裏,然後,在衣兜裏翻了翻,又翻出一張照片來。


    這是喬巡的證件照。


    看著照片上喬巡認真的臉,呂陽一心中莫名地有些難受。


    按理來說,他跟喬巡認識得並不算深。但一看到喬巡的臉,就想到他不顧一切要毀滅戰爭種的樣子……而最初,他本來隻是去阿枯柏汗國避一避基因熔爐的……


    呂陽一無法釋懷。總是會想,也許以喬巡的天賦,參加基因熔爐計劃能很輕鬆地通過。


    也許,不把他派遣到阿枯柏汗國去,他就……還活著。


    但現在,他甚至,連自己的墓碑都無法擁有。


    呂陽一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是一個擅長交朋友的人。既然喬巡是她的朋友,那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


    也許,等她回來了,知道自己的朋友因為自己的父親錯誤的決策而死……大概會更加不願跟他相處了。


    唉。


    呂陽一歎了口氣,將這張證件照放進鐵盒子裏。


    他扭頭看向旁邊牆壁上的鏡子。鏡子裏,這一年的各種事情,讓他變老了很多。


    雙鬢已染白。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呂陽一一秒鍾恢複神情。


    一個麵容消瘦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容貌呈現出一種陰柔感,但這份陰柔不會給人娘氣的感覺,但的確像影視劇裏的反派角色。


    “呂部。”


    呂陽一微微一笑,


    “是司靈啊,你平常不怎麽來部裏,這次是有什麽事嗎?”


    司靈,天賦庫序列11——“鯨天下”擁有者、守夜街的創造者、共和國唯一的空間係天賦六階進化者。


    司靈聲音帶著一種沙沙的感覺,吐字比較綿密,


    “關於永生者的事情。”


    呂陽一即刻嚴肅起來,


    “趕緊坐下,好好說說。”


    司靈揮揮手,這隔房間立馬被封閉空間鎖住,跟外麵失去聯係,


    “抱歉,呂部,暫時打斷一下你的其他工作。”


    “沒事沒事,永生者的事情更要緊。”


    司靈坐下來,一句廢話不說,


    “永生者的確是要複蘇了。羅馬尼亞那邊的東王廷已經通過意識樞紐感知到了。我們的安排得趕緊提上行程,今天就是來跟你討論一下那兩件衍生符文裝備的使用。”


    呂陽一蹙著眉,


    “共和國很大,人也很多,估計到時候還得遷移人口。”


    “遷移人口是一定的。我能施展天賦的範圍有限,就算加上裝備,也無法涵蓋全部地域。”


    “這麽看,就主要是沿海地區了。”


    “差不多。這也是趨勢,各國沿海地區都在往內陸轉移。”


    “這是個麻煩事啊。”


    司靈點頭,


    “當然,也不止是我們在為之計劃,據我了解,海上列車和黑革的動靜應該是最大的。海列那邊,安女士……呂部還能聯係嗎?”


    呂陽一搖頭。


    “也是,畢竟是安女士。”司靈嘴角微微擠了擠。


    呂陽一吸了吸氣,


    “好了,司靈,我們還是詳細研究一下那兩件裝備的使用問題吧。”


    “好的。”


    隨後,司靈招手一搖,房間裏的一切立馬開始變化,迅速變成一個巨大的沙盤。


    兩人開始對著沙盤進行詳細的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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