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優站在第一棟跟第二棟之間的走廊過道。


    看到喬巡出來,她立馬迎上去,


    “組長,怎麽樣了?”


    喬巡微微一笑,


    “沒什麽問題。雖然沒有親眼見到總務,但初步的認識是好好收獲了。”


    “哇,初步認識誒,組長果然不一般。一般人跟總務見了麵,聊了天也根本了解不到他半點。”


    “也許,我想得多一點吧。好了,蔣優,回去吧。”


    “好的。”


    走在路上,喬巡問:


    “這樣一來,我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去見其他人,操弄其他手續之類的了。”


    蔣優點頭,


    “是的。你是糾正組的嘛,隻需要跟總務打招呼就夠了。”


    “糾正法庭那邊呢?”


    “嗯……他們那邊跟我們不同,雖然合作是免不了的,但怎麽說呢……就像實踐派與學院派之間的關係吧。”


    “懂了。”


    “哦,對了,按照工作流程,接下來一個月,就要開始對貴賓席進行審查了。”


    “具體的呢?”


    蔣優笑著說,


    “貴賓席跟列車的關係是不太一樣的。就像外商跟政府的關係,是各取所需的。列車給予他們一定的特權,但他們相應地需要為列車做出貢獻,包含但不限於納稅、擴大資源市場、對外交涉……一係列的事情。這種事情一多,人員結構一複雜,各種問題都會出來。像貴賓充當買辦盜取列車資源,低價販賣給外部市場、偷逃稅款等等。糾正組對貴賓席的審查是分了季度審查和年度審查的。季度審查隻涵蓋產業資源,年度審查就是大審查了。”


    喬巡說:


    “現在的貴賓席是從三十席增加到四十二席的對吧。”


    “嗯,今年新增了十二席。”


    “他們的信息是保密的?”


    蔣優點頭,


    “在進行審查前,除了約束區、貴賓席議會和糾正組總務,誰都不知道貴賓席的具體名單。貴賓席不是一潭死水,常常出現更換的情況,而且排序也是在不斷變化的。”


    “排序的指標呢?”


    “一共十八個指標,要口頭說的話就太複雜了,權重最大的五個分別是產業資源收益、納稅等級、外部交涉成果、懸賞任務點開拓以及隨機事件探查。席位排序決定著貴賓跟列車的資源分成,以及,列車能夠提供給貴賓的權力等級。”


    喬巡想了想。貴賓席跟列車的關係應該是互利共生的,盡管在列車上是一個分區,但大多數時間是獨立的,貴賓席做事,如果權力要求沒有達到相應的等階限製,那麽是可以不經過審核的。


    他問:


    “貴賓席的議會充當什麽角色?”


    “四十二個貴賓,當然不可能是一心的。但做出某些決策,諸如礦點勘探、高危汙染區懸賞等事,又需要一起做決定。議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約定俗成裏是讓第二貴賓充當議長,之後的稱為議員,有三個等級,簡單分類成了ABC。進行事務決策投票表決時,A級議員擁有三張表決票,B級兩張,C級一張。”


    喬巡略微皺眉。


    他貴賓區的信息大體上是不透明的。所以,他並不是很了解貴賓席。


    “第一貴賓呢?”


    “第一貴賓是單獨,因為權力過高,有斷層差距,為了防止出現一言堂的情況,不被允許進入議會。”


    “被?”


    蔣優笑笑,


    “當然了。貴賓區再特殊,權力再大,也大不過列車長的嘛。”


    “什麽時候可以拿到貴賓名單?”


    蔣優說:


    “在我們對他們進行審查前,什麽時候都不能。”


    “這難道不會造成他們用手段掩蓋過失的情況?”


    “會。”


    “那為——”


    喬巡突然就想通了。這是一種權力製衡!約束區作為最頂層,理所應當會製約其他分區的權力,以鞏固自己的地位。讓其他分區進行相互製衡,是最好的。保護貴賓席的名單和信息,的確是會加大糾正會的難度。但約束區,反而是樂於看到糾正會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進行工作的。因為如果不保護貴賓席的名單和信息,那麽以糾正會的權力,可以隨時隨地掌握他們的動向,


    這樣的話,貴賓還能叫貴賓嗎?貴賓還會願意在“視奸”的情況下最大程度爭取利益嗎?


    喬巡吸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看來,這些工作比我想象得更難啊。在審查時才知道自己審查的是誰,這很限製我們。”


    蔣優笑嗬嗬地說:


    “沒關係的組長,習慣就好。而且,這也沒什麽不好的,貴賓們也不知道會是誰審查他們的嘛。”


    “審查是什麽時候開始?”


    “三天後的早上六點開始。”


    喬巡點頭,


    “那這幾天我得多下點功夫。”


    蔣優立正嚴肅說:


    “組長有什麽需要我的就隻管說。”


    “當然。”


    ……


    三天時間裏,


    喬巡跟自己的幾位組員都單獨進行了麵談,加深了解。不僅僅是能力,還有性格、潛能等,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特質。


    阿枯柏汗國一行後,喬巡對“特質”的關注就更加大了。


    不僅僅是特質是進化的根本,還在於他本身一直被人提起的“不安的特質”。


    究竟是怎樣的特質才會讓人不安呢?還有古拉蘭·波夢,那位依拉教會的魔法師口中的“惡魔種”又是什麽,他為什麽發現自己具備吞噬能力就說出“惡魔種”這個詞來……


    要思考的還是太多太多了。


    深入接觸後,喬巡發現別格蒙和哈裏這兩個家夥並不壞,屬於單純地容易感情用事。當然,感情用事的人也很容易拉近關係,拉近關係後相較於其他性格的人也更加值得信賴。


    至於瑪麗和菲格尼斯的關係。


    喬巡本意上是單獨麵談。但菲格尼斯根本不願意跟瑪麗分開一步,據說她們洗漱、睡覺都在一起。


    一開始他還以為她們是不是年輕母女或者姐妹之類的。但實際上,菲格尼斯是個孤兒,從小在教堂長大,瑪麗曾經是聖母院的修女,負責照料菲。


    並非母女,但菲對瑪麗的依賴已經遠超母女的層次了。明明菲對瑪麗沒有任何身體上的絕對需求,但她們之間的特質似乎存在著天然的相吸。


    瑪麗是在一次唱詩班的聖誕祝福歌當中覺醒天賦的。在那個保守的國度裏,她的奇怪變化遭到了驅逐。菲自然是跟她一起離去了。


    她也的確在巴黎當過一段時間的模特,供養自己和菲的基本生活。


    後來一次,她們前往夏威夷度假,剛好碰上了令人談之色變的“夏威夷骨鯨”事件,半個夏威夷幾乎沉島。她們就這樣被海上列車收留了。


    怎麽說呢,一個修女帶著一個小孩……經曆蠻坎坷的。


    不過,修女瑪麗保護和教導得很好,讓菲在這樣的經曆裏也能健康成長。


    一番交流一下,喬巡發現,眾人來到列車的經曆都挺奇幻的。


    別格蒙打黑拳輸了被黑市交易了過來;


    哈裏本來是個住在父母家地下室的深度遊戲宅,但聯邦進化者團隊選中了他,打算做個小實驗。實驗失敗被鑒定死亡了,在太平洋“無生命區”給沉了。結果沒死,又被過路的海列給打撈了上來;


    施奇,一個沒有國籍的國際傭兵,執行任務失敗後,走投無路闖進了海列圈的高危懸賞區,命大沒死,被帶到了列車;


    蔣優,是根正苗紅的進化者,從小就開始上進化班,大學期間,跟隨團隊到南極執行科考任務,遭遇氣象種,團隊全軍覆沒,隻剩她抓著一塊浮冰活了下來,被列車收編;


    森田貴太……他不願意說。喬巡的“真如”了解也有限,隻能大概猜到他可能是在一次很特殊的汙染事件裏來到列車的。


    深入了解後,覺得大家都挺好,唯獨森田貴太和菲讓喬巡覺得是不穩定因素。


    除了跟組員們交流,喬巡基本就是翻覆研究第四組之前被貴賓席的審查報告。


    無法了解現有的貴賓信息,那就隻能通過了解以前的貴賓信息進行趨同量化。


    ……


    三天後的淩晨四點。


    喬巡準時醒來。洗漱清潔。


    今天就要開始審查工作。他的心情上沒什麽變化,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經曆過不少了,這種程度的事情很難讓他有什麽情緒波動。


    整備好一切,打算出門時,門被敲響。


    信使再次到來,送來了阿格尼斯的新信。


    一樣的火印,一樣娟正的花體字符,一樣的呈現方式——


    “我的朋友,已經好久沒有跟你聊過了。關於上次我說的思考生命的意義,我依舊沒有答案。等我有了答案,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還有,之前不是說了嗎,我將向你講述我童年的故事。


    “1512年一個九月的上午,我出生了。也許我是一個伯爵的女兒,也許是侯爵,不知道我的父親在死去之前,有沒有做出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升爵。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的童年是在地下室的圖書當中度過的,希伯安伯爵認為,棕色眼睛的自己生下一個藍色眼睛的孩子是無可救藥的恥辱。我大概見過他三次。書是我的夥伴,也是我的敵人,它們陪伴我度過漫長的童年,也讓我看到地下室之外的世界是多麽的繁華,如果我不曾知道的話,我會帶著笑容死去。十八歲的我要與另一名伯爵的兒子結婚,這個年齡結婚在當時已經算是大齡了,因為沒有人願意娶一個藍眼睛的女人。我不知道那位伯爵是誰,也不曾與他的兒子謀麵,但我知道,在路途中,我將變成你所認識的阿格尼斯。因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你親愛的,


    “阿格尼斯·琴·希伯安。”


    喬巡眼皮跳了跳。因為“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分明就是用漢語寫的,甚至還是非常端正的楷體,比他自己寫的字都要好看很多。


    什麽意思?


    寫信還有斷章的?


    斷章的人沒有GG!


    “她……好像確實沒有……”


    一早上的好心情,因為這封信變得低落起來。


    當然不是被阿格尼斯這種“老人講起從前”的語氣所感動,是因為這封信依舊沒有重要的信息。最起碼,沒有喬巡現在所需要的。


    唉,也不知道阿格尼斯到底想玩什麽。


    不會真的是寂寞太久的老太婆玩心大起吧?


    將信收進摩休洛之毀誌須彌,然後,喬巡意識潛入血玉戒當中,看了看阿囡十九的狀態,跟她聊了聊天。


    他每天睡覺之前和起床之後,都要跟她打招呼,生怕她這孱弱的意識碎片直接消失了。


    所以,喬巡每天都要更新為她編織好的謊言。


    阿囡十九就這樣,在美好的謊言之中,過著甜甜蜜蜜的每一天。


    感受著她的天真,就連喬巡這個心狠的也不由得去想,要是謊言哪天被戳穿了該怎麽辦。


    ……


    他依舊是第一個到第四組的人。


    今天值班的是施奇。


    跟施奇單獨相處,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更接近於平級。這也是喬巡所認可的關係。他知道自己不會在第四組待太久,那麽,盡量不破壞第四組原有的關係結構就很有必要了。不負責任的事情,他不會做,不可能任性地甩個爛攤子就走。


    組員們陸陸續續都到來。


    在五點半之前,第四組所有組員集結完畢。


    然後,第二棟秘書處的一名秘書送來他們這次的審查名單。


    四十二個貴賓,排除第一貴賓外,其他四十一個貴賓隨機分配給十個審查小組,空出兩個小組避免出現工作真空。


    很遺憾,第四組沒有輪空。


    被分配到了四個貴賓,排序分別是第七、第十九、第三十一、第四十。


    拿到這份名單,施奇說:


    “嗯,運氣不錯,在各自的級別裏都挺靠後的。”


    A級貴賓是第二到第九;


    B級是第十到第二十一;


    C級是第二十二到第四十二。


    這麽一看,分配到的四個貴賓都挺靠後。


    蔣優立馬比對上一次季度審查的貴賓排序,然後說:


    “跟我們上次季度審查的貴賓完全不重合。隻有其中第三十一貴賓在去年年度審查輪到第四組,但時間過去一年,貴賓席的變動肯定已經很大了,參考意義較低。”


    喬巡說:


    “最好每一次審查都抱著全新的態度。這種隨機安排,是不能有可能又是同一個人的僥幸心理,即便是同一個人,哪怕過去一天,也無法說是完全沒有變化的。畢竟,進化者,尤其是高階進化者,很容易出現秒級變化。”


    幾人點頭。


    “那麽,大家,準備好。半個小時後出發。”


    眾人打起精神,迅速投入。


    喬巡看著這份名單,不由得想,名單真的會是隨機的嗎?


    倒不是他發現了什麽,是因為他天然對“隨機”報以極大的惡意。


    因為,任何不透明的選擇方式,都存在操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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