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巡起身,從辦公桌離開。


    一步步走向南雫瞳,皮鞋的聲音撞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南雫瞳繼承自她母親的大眼睛彎了彎,修整的眉弓挑起驚鴻一瞥般的弧度。


    男人……是醜陋的;


    進化者……是醜陋的。


    兩樣醜陋的東西疊加在一起,那該是罪惡無比,必須要下地獄的吧。


    嗬,晴美說什麽這個老師很不一樣,很特別,讓她心裏躁動……


    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見著女人就走不動的家夥嗎?


    不都是用下半身思考,連未成年少女都不放過的嗎?


    真沒意思。


    不想玩了。


    看著喬巡一步步靠近自己,南雫瞳一下子就喪失了興趣。


    來吧,來觸碰我,隻要碰我一下,你立馬就會被趕出這所學校。


    惡心的男人!


    “南雫同學。”喬巡忽然停了下來,站在辦公桌與安撫床之間。


    南雫瞳頓了頓,問:“怎麽了?”


    喬巡向後坐在客椅上,認真地看著南雫瞳,


    “為什麽這麽討厭男人?”


    南雫瞳麵色一僵,稍稍抬起下巴,“你在說什麽?我要是討厭男人,會來這裏給你上嗎?”


    “我很不願意做職責範圍以外的事,包括給你谘詢心理問題。但我發現,你似乎想要我萬劫不複。”喬巡淡淡地看著她,聲音沒有情緒,“為什麽?”


    “你這家夥,真沒意思!”南雫瞳惱火地站起來,整理好衣裙,就要離開。


    喬巡一動不動,“治陽”的力量順著從他腳下湧出,順著地板蔓延過去,將門牢牢抵住。


    南雫瞳使勁兒拉了拉門,一動不動。她憤怒地轉過身,大聲說:


    “開門!”


    喬巡冷眼相對。他必須要考慮,南雫瞳針對自己是出於什麽目的。


    “南雫同學,你不止討厭男人,還討厭進化者,為什麽?”


    南雫瞳心裏很震驚。他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讀心術嗎?什麽東西啊!


    她當然不會承認,暴躁地說:


    “你是在剝奪我的人身自由!”


    喬巡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沒錯,就是。”


    南雫瞳很憤怒,“你!你會後悔的!我勸你馬上放我離開,不然你絕對沒法在學校裏待下去。”


    “你以為,你用胸前的項鏈上的微型攝像機把畫麵錄下來就用嗎?”


    喬巡站起來,一步越到她麵前,將她胸前的項鏈拽了下來。然後,當著她的麵,把吊墜裏米粒大小的微型攝像機摳了下來。


    南雫瞳臉色一變,但她仍舊執拗地說:


    “那又怎樣!我又沒做什麽,你沒有證據,不能汙蔑我!哼,你要是再不放我走,等我離開了,一定馬上向大家說你侮辱了我!到時候,你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幼稚。”


    喬巡甩手把項鏈扔給她,然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淡聲說:


    “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南雫瞳再一次使勁兒拉了拉門,依舊沒有反應。她咬緊牙關,惱火地坐在客椅上。


    “為什麽針對我?”喬巡問。


    南雫瞳輕哼一聲,下巴抬起,腦袋扭過去,冷聲說:


    “看不慣你。”


    “這不是理由。你絕對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在我之前,你一定還用同樣的辦法陷害過其他人,也許,就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南雫瞳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是他們活該。未成年少女的誘惑都禁不住,肯定是廢物。廢物不配當老師。”說著,她又舔了舔嘴角,眼神迷蒙,軟聲說:“喬老師,我還是chu女呢,你真的不感興趣嗎?”


    喬巡嗤笑一聲,“你太醜了,我看不上。胸小腰粗屁股小,腿短腳大皮膚黑。”


    南雫瞳一愣,呆呆地看著喬巡。


    喬巡那嗤笑嘲諷的神情真得不能再真,毫不客氣地刺痛了南雫瞳。


    她當然不是喬巡說的這樣。


    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她破防。這個心理不健康,一直以傷害他人為樂的少女,需要被狠狠傷害。


    “你是不是人啊!”南雫瞳站起來,憤怒地指著喬巡說。


    “怎麽,接受不了現實?”


    “放我出去!”她大吼。


    “告訴我理由。”喬巡說,“為什麽針對我。”


    “我說了啊,看不慣你!”


    “這隻是結果。”


    “沒有!沒有理由!”


    “那就耗著吧。”


    “你信不信我馬上報警!”


    喬巡嗬嗬一笑,“你現在報警,我馬上就可以向警察局打電話,說我正在處理汙染事件。你試試,警察是願意相信你,還是願意相信我這個有特別許可的進化者。”


    “你是個壞人!”南雫瞳咬著牙,指著喬巡說。


    “壞人……這小孩子一樣的描述是怎麽回事?南雫同學,你試圖陷害我的狠戾與惡毒呢?”


    “我沒有陷害你!”南雫瞳大聲吼:“你都沒有碰我,我怎麽陷害你!”


    她臉漲得通紅,“那些臭男人是想上我才被趕走的,是他們自己的錯!他們要是忍得住誘惑,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我才沒有錯!你不能這麽多對我!不可以!”


    她渾身顫抖,蹲在地上身體抱得很緊。


    喬巡說:


    “我不關心那些。南雫同學,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好好回答我。我立馬放你出去。”


    南雫瞳蹲在地上抬起頭,哽咽地問:


    “什麽?”


    喬巡嘴角一彎,


    “你是進化者,對吧。”


    南雫瞳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嘴唇輕啟,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表現已經是答案了。


    “讓我猜想一下。某一天,你突然獲得了特殊的能力,你很害怕,但你不敢跟別人說。這種能力困擾著你,讓你覺得自己跟其他人比起來是異類。你很討厭這種感覺。”喬巡說:“你的個人信息裏的心理鑒定顯示,高一的你很優秀,樂於助人,大方友善,但高二變得沉默,害怕跟人交流,高三就變得乖張,易怒,缺愛。為什麽評估說你缺愛呢?大概是你很憎惡別人的友好親密關係吧。”


    “你……為什麽知道?”


    “猜的。”


    南雫瞳蹙著眉,吸了吸鼻子。看得出來她想哭,但是忍住了。


    喬巡當然不是靠猜。


    隻不過是在南雫瞳憤怒的時候,感受到了她身上微弱的精神痕跡,再結合自己多年的心理谘詢案例,總結出來的。


    他為很多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谘詢過心理問題。這個年紀的他們,是情感和人際關係最活躍的時候,很容易因此出現問題。


    喬巡沒有再逼問她其他問題。


    那沒有必要。


    他看了看旁邊的掛鍾,說:


    “南雫同學,半個小時到了。你可以離開了。哦對了,你這個微型攝像頭我就沒收了。我記得,私裝攝像頭這種行為在日本是違法的。”


    說完,他卸下辦公室門的“治陽”能量。


    南雫瞳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將旁邊被自己弄亂的安撫床整理好,然後轉身離開。


    喬巡嘀咕,還知道整理床單……


    ……


    南雫瞳離開喬巡的辦公室,走了一段路,剛到樓梯口,立馬就兩個女生圍上來。


    “瞳,怎麽樣了?”短發少女花城晴美趕緊問,“那個喬老師,有把你怎麽樣嗎?”


    金發少女泉穀加奈子是混血兒,碧色的眼睛很惹目。她好奇問:


    “瞳,你看上去怎麽像哭過?”


    花城晴美瞪著眼說:“你不會被欺負了吧!”


    南雫瞳一言不發地朝樓下走去。


    “瞳!”兩人在後麵追喊。


    到了一樓,南雫瞳轉身大聲說:“他沒碰我,一下都沒有!”


    說完,一個人大步離開了。


    泉穀加奈子滿臉疑惑,“她怎麽了?怎麽感覺很奇怪啊。”


    花城晴美說:


    “瞳不一直都很奇怪的嘛。”她捧著臉,一臉呆呆的笑,“我就說嘛,喬老師肯定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加奈子,相信我,他肯定是個很棒的男人!我要得到他!”


    泉穀加奈子挑起眉,“晴美,不是我打擊你,瞳他都沒碰一下,你更不可能了。”


    “瞳太直接了,也許喬老師喜歡細膩溫柔的呢?用愛,我要用愛去感化他。”


    “你好惡心。算了我不管你了,我要去找瞳好好問問。”


    泉穀加奈子說完,書包往肩膀上一搭,朝南雫瞳離開的方向小跑而去。


    短發少女泉穀加奈子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她才不著急,知道瞳心情不好會躲到哪兒去。


    下班的喬巡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看著下麵三個相繼離開的少女。


    他微微蹙眉。


    也許,這個學校還有像南雫瞳那樣,覺醒了天賦能力,但不敢表現出來的孩子。


    受製於規整的等級禮儀文化,許多日本人都很看重群體,不論是在職場,還是在學校,亦或者朋友小團體裏,為了合群往往得選擇壓抑一些不合群的習慣。


    在“汙染與進化者”的知識沒有得到很好的普及時,天賦能力對他們來說,是“不合群”的因素。


    選擇隱藏是有情可原的。


    即便是在禮儀文化不那麽規整刻板的共和國,選擇隱藏自己的進化者也不在少數,按照進化比率和在編進化者數量的指標看,約有三分之一的進化者選擇了隱藏。當然,這部分進化者往往又因為缺乏係統性的訓練,所以力量僅僅限於初步覺醒的程度。


    就目前的國際數據,是更加注重個體的歐美地區進化者選擇展現自己的比率占多。畢竟,他們有根植於骨子裏的超級英雄思維。


    下了班的喬巡沒有直接會宿舍,而是帶上自己的職工卡,到學校圖書館去了。


    “書”的下落依舊沒有什麽頭緒。


    但世界沙盤又在不停給他表示,“書”就在這個學校裏。


    “書”代表著“知識”。


    也許,從直觀的角度去看待不失為一種辦法。圖書館裏很多書,儲存著很多知識。


    盛岡中央私立高校的圖書館開放到晚上七點。


    喬巡是五點半下班,所以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這個時候,圖書館裏有學生在看書、學習、做作業之類的。


    進入圖書館後,他對自己進行了“偽裝”,變成普通路人的樣子。


    他在學校現在算是名人,走到哪兒都有人上來打招呼,問這問那的,偽裝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在書架之間穿行。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用“宰陰”去感受陰麵。


    而是懷揣著一顆求知之心,跟普通的讀者一樣,挑選書來看。


    拿上一本書,到閱覽室,找了個偏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窗外的夜景沒那麽繁華,但四處點綴的燈光,也沒顯出什麽落寞來。


    坐在這兒看書的時候,喬巡才有種回到了最初生活的感覺。沒有汙染,沒有進化,一切都很尋常,每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連續不斷地上演著。


    安靜且恬淡。


    跟海上列車截然不同的生活。


    看書看著,漸漸地,就進入了狀態。跟隨著書中文字的描述,遐想出一個文字世界來,切身地投入其中,全身心地體會。


    喬巡安靜地坐在角落裏,認真地看著手中的《山茶文具店》。


    風吹過他的臉龐,撩動劉海……


    風……


    風?


    窗戶關著,哪兒來的風?


    喬巡猛地驚醒過來,在非常短暫的一個瞬間裏,看到麵前的書桌上,閃爍過一個熒光構成的圖案。


    閃一下就消失了。


    與此同時,拂麵的風也消失了。


    他站起來四處張望,“宰陰”全麵蔓延逸散,沒什麽效果,再加上“貪婪”。“宰陰”的範圍和深度幾乎將整個閱覽室裏裏外外看了一個遍,連一粒灰塵都沒放過。


    但是,沒能找到剛剛那閃爍一瞬間的熒光圖案。


    那是什麽?


    他沒有看清楚,因為消失得太快太快了。就是探頭舉目那一瞬間,就消失了。


    或者說,從專心致誌看書的狀態脫離的一瞬間,消失了。


    是“書”嗎?


    他無法確定,因為的的確確沒有看清楚形狀。


    雖然沒看到,但這毫無疑問給他提供了一個線索。


    不管那是不是“書”,起碼說明了,在這個圖書館,在這個學校,存在著會因為有人十分認真專注地讀書而出現的怪異現象。


    這是什麽類型的汙染事件?


    喬巡隨後繼續坐下來看書,試圖再次把那個熒光圖案引出來。


    但因為始終想著這回事,反而無法全神貫注地看書,沒法沉浸到書中世界。


    即便他用“宰陰”調控自己的思維,用“交感神經毒素”控製身體的細微功能,也無法做到。


    腦海中形成了對“熒光圖案”的認知後,就根本做不到完全放空思維。


    即便他真的沒有去想這回事,潛意識也在“準備觀察”。


    主動意識他能用“宰陰”和“交感神經毒素”調控,但潛意識……目前沒有特別的能力能夠做到。


    人的潛意識本身就是不會主動表達的意識本能,沒有外在力量幫助,隻憑自己的主動意識,幾乎是無法做到的。


    連續試了好幾次,一直到圖書館閉館,都沒能成功再次引出熒光圖案。


    喬巡沒再過分強求。


    一條路走不通,除非沒其他路,不然還是不要死磕。頻繁地操控主動意識還容易產生負麵影響,造成意識失控。


    回到宿舍後,喬巡再細致地對圖書館的遭遇進行了複盤。


    總結出關鍵詞:


    完全投入性看書,熒光圖案出現。


    一旦解除看書的狀態,熒光圖案立馬消失。


    且不論那個熒光圖案是不是書,這奇特的現象本身就很吸引人去探尋調查了。


    他立馬進入“塔網”,開始查詢,是否還存在這種類似的現象。


    很快,他找到一段公開的作戰記錄——


    【作戰記錄:CI-U-097312】


    【“在耶路撒冷聖城,我們遭遇了一件奇怪的汙染事件。整個汙染事件裏,我們的控製小隊從未真正意義上見到過事件主人本身,但它好似又無處不在。我們吃飯,認真切割著牛排時,它會忽然成為盤子裏的一顆西藍花,而當我們注意到多了一顆西藍花時,它又消失了。我們在教堂裏欣賞中世紀的宗教畫像時,它會忽然成為畫中的Jesus,像人們看著背叛Jesus的猶大一樣,當當我們凝視它時,它又像從來不存在一樣。這讓我們感到不安。”


    “如今,我們早已失去了它的蹤跡。無法知道,它此刻,正在那裏困擾著什麽人。”】


    這是一段不像作戰記錄的作戰記錄。


    全程沒有任何戰鬥畫麵。是一段段經過剪輯的日常生活畫麵。


    但旁白那急促而低沉的聲音,卻給這個記錄增添了無處安放的濃濃不安。這些不安,好似能透過次元的界限,來到觀看記錄的每一個人身邊。


    這段作戰記錄會跟圖書館的熒光圖案有聯係嗎?


    一個在耶路撒冷,一個在日本盛岡。


    天南地北的地域差距,能聯係在一起嗎?


    喬巡一夜未眠,在“塔網”中找尋更多相關的記錄和資料。


    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發現更多。


    好在是進化者,一晚上不睡覺影響不大。


    打卡上班。


    今天辦公室的第一位來客是藤原正人校長。


    “喬老師,在學校工作感覺如何?”


    今天的藤原正人看上去更加精神了。五十多快六十還能有這樣的精神麵貌實屬不易。他的形象更像一個受歡迎的影視劇演員,筆挺的西裝與大度而有禮的姿態動作。


    “很,感覺很好。這是一份很有意義的工作。這一周裏,我碰到了很多因為新時代而迷茫糾結的孩子,能為安撫他們不安的內心,我感覺很開心。”


    “這樣就好。還請喬老師留意,學校是否存在潛在的進化者。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很多時候並不能很好地麵對自己的特別。即便隻是覺醒初期的進化者,在破壞性上或許不會有太大影響,但可能會造成更深層的社會影響。這往往關係著進化者與非進化者之間的矛盾。”


    “當然,我會留意的。”


    “還有,如果沒有耽誤喬老師本身的任務就好了。”


    “不會的。”


    藤原正人點點頭,“不打擾喬老師了。”


    說完,他離開了。


    這位校長給喬巡的感覺很好。善解人意,而且考慮得非常周到。最值得說的是,他的確對進化者有著非一般人的認識。


    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校長嗎?


    但他看上去的確又是個普通人。起碼,並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能量痕跡。


    也許,非進化者也能有大智慧。


    藤原正人剛離開沒多久,辦公室的門忽然沒敲一下,就被推開了。


    南雫瞳大步走進來,一點都不客氣地往裏側的安撫床一趟,然後就閉上眼……睡覺。


    好家夥,當這是你臥室呢。


    喬巡問:


    “南雫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你怎麽過來了?”


    “曠課了。”南雫瞳語氣無比自然,就跟曠課是她每天必須要做的事一樣。


    “所以,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睡覺。你害得我昨晚沒睡著,熬夜了。”


    “這不怪我。”


    南雫瞳坐起來,蹙起眉,眼神幽怨,“你是老師。老師難道不該幫助誤入迷途的學生嗎?”


    “我的合同裏沒寫這一條。”喬巡躺在辦公椅上,優哉遊哉地晃著。


    “你的師德呢?”


    “狗吃了。”


    南雫瞳憋紅了臉,硬是一句話都反駁不了。他都這樣擺爛了,還能怎麽辦。


    她隻能放下那倔強的脾氣,站起來,誠懇地鞠躬:


    “我為我昨天的無禮道歉。”


    “不需要你的道歉。你那點手段,還不至於傷害到我。”


    “你看不起我?”


    “確實。”


    “你!”


    南雫瞳咬牙切齒。她不理解,怎麽會有喬巡這種老師。


    “我睡覺啦!”她鑽進被窩裏,蒙住頭。


    喬巡懶得管她了。


    問題少女哪兒都有,隻要不給自己惹麻煩,管她呢。


    過了一會兒,她鑽出來,很難理解地問:


    “你就不問一問我為什麽要來你這兒,不去保健室嗎?”


    “不問。”


    南雫瞳跟魚刺卡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一樣難受。


    “保健室的老師都會細心開導每一個難過的學生!”


    “我又不是保健室的老師。開導你對我有好處嗎?”


    “勢利眼!”


    “謝謝誇獎。”


    南雫瞳咬著嘴唇,一臉別扭地看著喬巡。


    這種人是怎麽當上老師的?太可惡了啊。


    她鑽進被窩,埋頭睡覺。


    喬巡繼續手頭的工作。


    一直到中午午休時間,他抬起頭看向安撫床那邊。


    南雫瞳心倒是大,還真就睡得安安穩穩的。


    他手指在辦公桌邊緣蹭了蹭,“治陽”的能量在她耳朵上方凝結出小型的爆轟空間。


    嘭!


    炸開。


    南雫瞳驚醒過來,“怎麽了,怎麽了!”


    喬巡說:


    “你該走了,待會兒會有其他人來谘詢。”


    “我也要谘詢!”


    “請排隊。我看看,再排兩個月就輪到你了。”


    “我賴在這兒了。”


    喬巡也不客氣,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喂,是保衛室嗎?行政樓312室有人鬧事。”


    “別啊!”南雫瞳站起來著急說。


    “南雫同學,有什麽事就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


    “我是傲嬌不行嗎?”南雫瞳仰起下巴說。


    “為傲嬌大小姐服務不在我的合同職責內。”


    “你眼裏隻有合同?”


    “是的。”


    南雫瞳泄氣了。她承認,自己的確玩不過喬巡。喬巡就像裝備了全方位立體防禦裝置,完全無死角。


    “我很苦惱。”她語氣掉下來。


    喬巡這才認真看著她。


    對付這種惡劣性格的人,得比她更惡劣才行。簡而言之就是比爛。


    顯然,在比爛這方麵,喬巡比南雫瞳強一些。


    “高中一年級春假前的最後一天,我記得是3月19日,我在圖書館看書。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有特別的能力。”


    “什麽能力?”


    “……我可以聽到別人的心聲。”南雫瞳說著,抬起頭看向喬巡。


    喬巡麵無表情,


    “然後呢?”


    “我很害怕。控製不住,我很不想聽到別人心裏的真實想法,但不得不聽。這時候,我才發現,那些試圖和我交好的女生們隻是為了組成受歡迎的圈子,她們的心裏話……讓我很害怕。”


    “是什麽?”


    南雫瞳雙手握成拳緊緊壓在大腿裙子上。她咬著牙說:


    “有人希望我毀容,有人希望我家道中落,有人希望我馬上死掉。”


    “為什麽?”


    “因為……她們喜歡的男生,喜歡我。還有那些靠近我的男生,不在乎我心裏的想法,隻是覺得我好看,跟我交往很有麵子,而且,想跟我上床。很惡心,很惡心啊!明明他們看上去都那麽正常,心裏的想法卻那麽下流齷蹉!”


    青春期對異性身體的向往是正常的。男生想跟漂亮的女生上床,這再正常不過了。


    喬巡以前遇到過很多谘詢這類問題的少年少女。


    當然,他也能理解南雫瞳。因為在她眼裏,同學們的友好隻是虛偽的客套,內心的表現是嫉妒與欲望。


    喬巡問:


    “所以,你不想再跟任何人來往了嗎?”


    “很惡心。我討厭我的能力,要是沒有這種能力,我就聽不到那些心聲了,聽不到那些心聲,我就可以好好的跟他們來往啊!”南雫瞳低著頭,不停地吸著鼻子,努力不掉眼淚,“但聽到他們的心聲,我感覺很惡心!一想到那些話我就想吐!”


    “陷害那些老師,也因為這個原因?”


    “男人不都喜歡肉體嗎?無節製的**就是要付出代價啊!”


    喬巡喝了口水,笑著問:


    “那你,遇到過聽不到心聲的人嗎?”


    南雫瞳抬起頭,“你,還有校長。”


    聽到自己,喬巡覺得正常。但校長……


    “藤原校長?”


    “嗯。”


    喬巡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這個校長,果然不一般。


    “那你為什麽不去陷害校長呢?”


    “他從不單獨靠近我。”


    “為什麽?”


    “不知道。”


    喬巡點點頭,然後問:


    “南雫同學,你說你是在圖書館裏獲得的這種能力。當時,你是什麽感受?”


    南雫瞳眼神恍惚,開始回想。


    “我記得……當時……感覺很奇妙。正在讀《古都》,然後我好像真的變成了裏麵的千重子,經曆那些事情。”


    “很投入,沉浸其中。”


    “對的,對的!”南雫瞳激動地說,“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就回來了,然後就能聽到別人的心聲。”


    “有感受到風吹嗎?”


    “嗯……沒注意。”


    喬巡點點頭,笑著說:


    “南雫同學,謝謝你。”


    “為什麽謝我?”南雫瞳好奇地看著喬巡。


    “口頭禪,別當真。”


    “……”好氣!


    喬巡繼續說:“所以,因為你討厭這種能力,繼而討厭進化者?”


    “說不上討厭。”南雫瞳不知道怎麽形容,癟了癟嘴,“應該是……害怕吧。”


    喬巡笑著問:


    “你怕我嗎?”


    南雫瞳脫口而出,“啊,害怕別人,但對你,是討厭。”


    “令人傷心。”


    南雫瞳露出得勝一般的小表情。


    “好了,南雫同學,你該走了。”喬巡說,“還有其他同學要來谘詢我。”


    “給我你的聯係方式。”


    “幹什麽?”


    “騷擾你。”


    “不給。”


    “那我不走。”


    喬巡拿起電話,又要叫安保。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南雫瞳氣衝衝地走了。


    然後,喬巡開始思考。


    南雫瞳給他提供的線索非常關鍵。目前看來,她在圖書館的遭遇跟自己昨天的差不多。都是進入了一種非常專注的閱讀狀態,沉浸式進入書中的文字描摹的世界。


    都是在看書。這讓他更加相信,昨天見到的熒光圖案,大概率就是自己在尋找的“書”。


    怎麽讓“書”再次出現呢?


    他在腦海裏組織信息。


    世界沙盤,共二十四世界之根,是組成世界的要素。


    “知識”是一種要素。


    那麽,為什麽“知識”會成為組成世界的要素呢?


    誠如那句話,知識是進步的階梯。知識能夠記錄世界,將世界的奧秘以可見的形式展現出來。


    書中的文字,是知識最簡單最直白的表現形式。


    文字能夠構造出虛擬的世界。


    沉浸到文字裏的世界,是否就能讓“知識”的象征物“書”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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