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倒下、抽搐,然後從肚臍長出黑色的粘稠的臍帶伸向帝宮。


    同樣的事情,不斷在長安城之中上演。


    整個長安城在短暫的時間裏,從熱鬧祥和變成恐慌驚懼,隨著越來越多的俗主誕生,又很快變成壓抑死寂。


    並非所有人都變成了這般模樣,但他們非常均勻地分布在長安城每一個區域,每一條街道上。而一旦有哪條街道出現俗主,整條街道其他的人便會在壓抑低沉的詭譎氣氛中恐慌。


    俗主完全不具備自己的意誌。一條長長的黑色臍帶左右了他們。


    他們如同遊魂一般在大街小巷裏晃蕩。


    沒有人敢靠近他們。因為他們似乎對生人的氣息有著極大的欲望。


    當然會有人見到自己的親朋好友變成俗主後,試圖去解救,盡管他們不知道怎麽做,就隻是靠近,然後呼喊。然而,俗主給予他們的回饋是:用肚臍上的黑色臍帶緊緊纏繞住他們,然後將黑色的粘稠的氣息灌入他們的嘴裏。


    信仰傳染。


    被灌入了黑色粘稠氣息的普通人會迅速變成俗主,要比心眼蟲的寄生快的多得多。


    然後,就沒有人敢靠近俗主了。


    他們繼續在大街小巷裏遊蕩。普通人則小心翼翼地躲在房子裏,連呼吸都隻能一小口、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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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出去詢問和調查。有人嚐試攻擊俗主,然而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是,即便是將俗主的腦袋砍了下來,從臍帶裏冒出的黑色粘稠氣息,也能迅速重新讓俗主再長出一個腦袋。


    隻不過,新長出的腦袋很畸形,很醜陋, 像是出自幼童之手的泥巴手工品。


    用刀劍砍殺、用火燒、用水淹、用各種毒藥……


    然而不管用什麽辦法,每一次, 每一次俗主都能重新複活。似乎, 他們肚臍上的臍帶不斷掉, 他們就不會死去。


    前一刻還是繁華穩定的長安城,在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裏, 變成了一座死寂的俗主之地。


    大街小巷裏沒有活人,隻有無意誌的俗主。


    躲在房子裏的活人也不敢大動聲勢。那樣會吸引俗主的進入。他們知道,一旦被這些俗主纏上, 就完蛋了。


    對於普通人而言是這樣的。隻能躲著。


    武夫、劍客、內功者……唯有這些人才勉強能在俗主遍地的長安城裏做簡單的活動。但即便是他們,如果被大量的俗主包圍,也隻有死路一條。


    長安城裏的事情很快也被帝宮裏的人得知了。帝宮裏的達官貴人們無比震驚, 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迫切地想快到找到陛下,通知陛下長安城大亂了, 但是,自禁衛軍大肆搜捕以來,就沒有人再見過陛下。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整個帝宮幾萬人, 沒有誕生一個俗主。所有的俗主都在帝宮之外。


    一些比較聰明的人逐漸意識到,可能前段時間開始的嚴格管製, 就是為了排查這種情況。


    帝宮外一片死寂, 到處都是破敗與凋敝、俗主與欲望。


    帝宮內, 禁衛軍高壓管製,肆意橫行, 宮女太監們惴惴不安, 達官貴人們驚恐失措。


    ……


    徐列山離開徐國府,快要進入帝宮的時候,俗主大規模在城中爆發了。


    當一根根黑色的臍帶從帝宮外湧向帝宮內, 在半空中幾乎凝結成烏雲的時候,他感到頭皮發麻。光是看那些凝結在一起的臍帶,就有種被綁起來任由惡犬的感覺。


    那些是什麽東西?


    徐列山不知道。但他感覺那些東西似乎在呼喚他, 就像母親呼喚繈褓中的嬰兒。


    他驚覺一下, 渾身抖了抖。


    現在可不是搞明白這些東西的時候。得先找到世子爺。長安城亂了, 帝宮也亂了……世子爺手無縛雞之力,肯定很危險。


    徐列山咽了咽口水。


    世子爺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看著緊閉的帝宮大門,他悍然以肉身撞開。肉體與鐵木大門相撞,塵土喧囂,聲勢震蕩。在裏麵把關的禁衛軍直接受到內功的衝撞, 被掀飛了。


    徐列山闖進帝宮,看著寬而長的玄道,悶沉沉地吐了口氣。


    負責看守大門的騎校郎怒喝:


    “私闖帝宮者,殺!”


    禁衛軍迅速將整個玄道站滿,將徐列山團團包圍。


    徐列山手扶在腰間的軟劍劍柄上,沉聲說:


    “讓我……進去。”


    騎校郎大聲喊:


    “殺!”


    手持長戟的禁衛軍列出兵陣,開始攻擊徐列山。


    徐列山稍稍閉了閉眼,麵色變得有些紅潤。


    劍出!


    軟劍被祁無印折斷了。現在隻是一柄殘劍。


    但殘劍在此時的徐列山操持之下,亦能閃耀劍光。


    劍光在玄道之中閃耀,映射在兩旁的紅牆青瓦上。閃耀之處,必定留下深深的劍痕。


    血光與劍光混雜,在黑色臍帶匯聚成的烏雲之下。


    徐列山隻有一個目標,找到並救出駱登仙。這些禁衛軍也隻有一個目標,擋住並殺死徐列山。


    這便是你死我活。


    ……


    管月在陰影之中奔襲,就像水裏的遊魚。


    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裏全是俗主。雖然她繼承了繆新月的記憶,但這些記憶裏並沒有俗主的樣子。她是第一次見到。


    這種怪奇的存在方式讓她心中一片陰冷。


    從每一個俗主旁邊經過,她都能感受到一種十分濃烈的……欲望。


    她恍然明白,何為俗主了……


    便是欲望無限放大,大到極致,大到凡人無法承受的地步。然後人成了軀殼,欲望成了主宰……便是俗主。


    但,這些俗主有一個共同的信仰……它們都是信眾。


    臍帶的另一端,也許就是它們的信仰所在。


    管月望向另一端。那裏是帝宮。


    越來越近了……離教練越來越近了。心裏的迫切好似歸鄉路上的遊子思切。似乎去到了那裏,一切就會變得十分美好。


    管月無法對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做出評價。她隻知道,這宿命一般的感覺,將要結束。


    她終於穿過有著數不清的俗主的大街小巷,來到了帝宮的大門前。


    帝宮的大門敞開著。


    她稍稍停住步伐,朝裏麵走去。


    還沒進去, 就嗅到了一股十分濃烈的血腥氣。


    她邁步走了進去。


    入目的血腥殘忍場景,讓她眉頭狂跳。


    整條玄廊都被鮮血染成了黑紅色, 兩邊牆壁上滿是斑駁的劍痕。到處都是殘肢與碎肉、破甲與斷戟……


    沒有哪具屍體是完整的,四散的身體部分幾乎無法湊齊, 堆積了一片又一片。


    在這種場景裏,管月十分勉強地捕捉到了一絲徐列山的氣息。她心中驚歎,這些都是徐列山做的嗎?他有那麽強嗎?


    而且,這麽殘忍……


    管月咽了咽口水,身形閃爍,穿梭過這片玄廊。


    她一路順著徐列山的氣息痕跡前進。路上每隔一段路就是一些禁衛軍的屍體。可以想象,他手持一柄劍闖過一道又一道阻攔的場景。


    每一處戰鬥場地的景象都十分不堪入目,這些碎肉與殘肢廉價得像是什麽豬羊牛。但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人。


    透過這些血腥殘忍的戰鬥場地,管月可以想象得到徐列山瘋魔般的戰鬥方式。


    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管月印象裏,徐列山是個愛耍滑頭,但是對駱登仙十分衷心的人。


    這樣一個人瘋魔到這般地步。


    管月並不覺得是什麽強烈的衷心能夠致使的。這令她想起在之前觀世樓地牢裏所見的付成文……付成文也是瘋魔了,徹底扭曲,變成了欲望的奴隸。


    管月皺起眉。徐列山不會也變成了欲望的奴隸吧。


    她看著天上濃密的臍帶烏雲,心中的感覺越發強烈了。她現在隻想快點找到喬巡。


    ……


    駱希賢離開梧桐宮後,喬巡也隨即離開了梧桐宮。


    但他並沒有跟隨在駱希賢後麵。


    他打算去找到其他被禁衛軍抓捕的死而複生者。他想知道,那些人裏有沒有呂仙儀和朱孛娘。


    帝宮中亂成了一團,秩序幾乎崩潰了。所以,即便喬巡不刻意偽裝和潛藏,也沒有人上來盤問他。


    他很快找到一個騎校郎,通過“暴食”,提取了一部分記憶出來,關於其餘死而複生者被關押的地方。


    那是帝宮裏的一座古塔。


    據說,帝宮未建成時,那座古塔就存在了。更誇張的說法是,長安城還未建成時,這座古塔就存在了。喬巡對這個說法其實持懷疑態度,因為他知道這座長安城原身是仙界的長安城。


    古塔在帝宮東北方向。喬巡沒有猶豫遲疑,迅速朝古塔趕去。


    東北方向以古塔為中心,修繕了大量的廟宇和道觀。其中供養中專門為帝宮祈福念經的和尚和道士們。還有宗祠供奉也在這邊。


    所以,這裏人很少,比起亂糟糟的其他地方,簡直可以用清淨來形容了。雖然也還有一列列禁衛軍在這邊搜捕,但他們的動作都不似在其他地方那般蠻橫。


    古塔很高,還在遠處就能望見了。


    外牆滿是曆史的斑駁感,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建築風格,似乎也印證了之前的說法。


    喬巡繞過禁衛軍,靠近古塔。


    盡管帝宮現在已經很亂了,這裏的和尚道士們也還沒有停止誦經祈福。


    誦經聲環繞著他響起,有種身處擺滿了音響的大堂的感覺。


    古塔周圍沒有任何多餘建築,視野十分開闊。許多禁衛軍將這裏圍了三層。


    不過這對喬巡而言並不難對付。比起人多,他反而怕人少。人少更容易暴露。


    扮演成一名騎校郎,喬巡順利通過層層守衛,到了古塔下麵。


    古塔是用非常大的長條狀石塊壘成的。這讓喬巡想起了埃及的金字塔。雖然形狀大不相同,但鋪設方式有些類似。每一塊石頭都非常大,這也讓古塔比在遠處看著更加雄偉。


    他抬起頭向上往,下意識數層數。


    這一數立馬讓他心中微動。


    因為古塔一共十八層。


    這個數字跟死而複生者的數量非常接近。十五個,再加上他和管月,就是十七個。


    當然,數字上的湊巧並不是什麽十分有力的佐證。


    直到他走了進去……


    第一層的正中間有一根石柱,石柱貌似還伸向了更高處。


    在石柱上,一個人被旋轉的古符文束縛著,緊緊貼合著石柱。


    古符文每一次經過這個人的身體,他就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喬巡走了過去,叫道:


    “你還好嗎?”


    這個人沒有任何反應,古符文又一次從他身上經過,他痛苦得麵部表情都痙攣了。


    “喂,你還好嗎?”


    依舊沒有反應。


    喬巡皺起眉,以“命理循天”包裹著他的部分意識進入這個人的意識海。


    意識海裏的色調十分昏沉,壓抑的氣氛讓喬巡感到不適。


    接著,他聽到一聲十分淒慘的叫聲,很沙啞,但很淒慘。聽上去是叫得快虛脫的程度了。


    他順著聲音前進,不一會兒就穿過了一片迷霧。


    迷霧之後,是四個通體青黑,身穿盔甲的……鬼,和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跟外麵的人長相不同。但喬巡確信,他就是意識海的主人,也就是從地球來的人。


    四個鬼,一個壓住他的腿,一個擒住他的手臂,一個掰開他的嘴巴,一個拿著鉗子夾住他的舌頭往外拔。


    一點一點的拔,不斷拔長。


    喬巡看得心驚肉跳。


    這幅場景讓他想起一個詞,“拔舌地獄”。傳說中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層。


    而古塔也是十八層……難道……喬巡眼皮狂跳,這座古塔代表的是十八層地獄?


    他試圖去阻止那四隻鬼對男人的拔舍行為,然而,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近他們,不管他如何前進,始終跟他們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然後他意識到,這並非是真實發生的,隻是抽象意誌的一種映射。


    想到這一點,喬巡不多留,立馬退出去,然後迅速爬上古塔第二層。


    第二層跟第一層的場景完全一樣。同樣的石柱,同樣的古符文束縛。第二層束縛的是個女人……他潛入其意識海。


    跟猜想的一樣,第二層古塔對應的是第二層地獄——剪刀地獄。


    其中的懲罰是用剪刀剪去十根手指。


    索性在第二層受懲罰的不是呂仙儀,也不是朱孛娘。


    第三層……鐵樹地獄,將人吊在鐵樹上,樹枝穿過背皮;


    第四層……孽鏡地獄……


    第五層……蒸籠地獄……


    第六層……銅柱地獄……


    第七層……刀山地獄……


    第八層……冰山地獄……


    油鍋地獄……


    牛坑地獄……


    石壓地獄……


    ……


    一直到第十四的枉死地獄才停下來。第十五層便沒有人了。


    除去他和管月外的十五人裏,辛漁所寄身的李姣姣並未被抓住,所以是十四個人……人數並未出錯,是對應的。


    喬巡感到震驚。


    這座古塔居然象征十八層地獄。


    祁無印抓這些人回來,是為了讓他們受罰嗎?


    喬巡覺得不止是這個原因。因為祁無印的身體裏住著的是那個年輕道士,而年輕道士背後之人是……神秘的“上方閻羅”與地府。


    閻羅……地府……十八層地獄……


    相互之間關聯性很大。


    這越發說明了,幻·長安,對於所謂的地府而言,是一個完成某種目的的地方。不然也不會還未開啟,就有那麽多人間通判在西京市匯聚了。


    喬巡嚐試把這些解救下來,但嚐試無果。


    他能破壞掉那些古符文,但無法把他們的意識從那些地獄之中帶出來。


    因為,在他的感知裏,那些地獄並不在這個世界裏。隻是映射到了這裏。


    現在的他還做不到跨越世界去使用能力。


    好在,呂仙儀和朱孛娘並不在這十四個人當中。


    雖然這麽說對另外十四個人很殘忍,但事實如此。


    喬巡不繼續在這裏逗留。多逗留片刻,都是在增加風險。


    他迅速離開古塔。


    剛走出古塔,他就感覺天色陰沉了許多。朝天上看去,因為臍帶凝結成的烏雲已經徹底遮蔽了帝宮。


    喬巡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臍帶,就有種……


    回到了家,家中餐桌上擺滿了飯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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