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貞來到這大明朝,見過孫太後整頓宮禁的殺人無形,見過周貴妃杖殺宮人的暴戾,也見過錢皇後巧奪皇子的陰柔,但她從來沒有見過當麵行刺的血襥。lne??禁深重,無論是孫太後、正統皇帝、錢皇後,還是已經被坑得閉宮不出的周貴妃,都是紫禁城權力頂端的人物。身邊有最嚴密地保護,莫說明晃晃的行刺,就是暗裏做手腳,到了長春宮鬧鬼事件那一步,也是極致。


    所以萬貞一直以為在深宮中行刺隻不過是玩笑話,當不得真。


    可就在這一刻,她親眼目睹一個看上去麵目敦厚的老實人,突然之間滿麵猙獰,青筋直露的向小皇子飛撲,用意之惡,一覽無餘。


    這個時候,坤寧宮女官那句“和萬女官你一起的”話,才灌入萬貞耳朵裏來,刹那間讓她心中冰涼,卻又一股怒火直衝上來:你要害死我!那你先去死!


    乳母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抱著小皇子呆站當地,眼看那青衣宦官的手就要碰到小皇子,萬貞也從旁邊撞了過來,猛地將他撞偏!


    青衣宦官發狂似的揮拳,怒吼:“滾開!”


    萬貞不避,張開雙臂和身扣住他的肩膀,用力一頂,將他掀翻在地,厲叫:“去死!”


    那宦官明顯是練過武,但這種生死關頭,萬貞哪管什麽招式,隻仗著自己的力氣大,和身撲下,將人壓在地上不鬆。青衣宦官一身武藝,可手臂被架在外麵,根本無法回防。待要腿腳腰腹用力從地上彈起吧,可萬貞完全無視男女之別,不管他怎麽動作,就是壓著不放。


    坤寧宮上下人等目瞪口呆,直到此時才發出一陣尖叫,吉尚宮反應得最快,也最直接,意識到發生什麽事後,一邊大叫護駕,一邊撲了上來,伸出雙手就去按那宦官的腦袋。她力氣雖然小,但榜樣的作用卻大,緊跟著又有幾名宦官撲上來,扳手的扳手,壓腿的壓腿。


    萬貞壓力稍解,一手碰到旁邊的燈座,不暇思索的拖了過來,對著青衣宦官的雙腿就砸。宮中的燈座都是黃銅鍍金,十分沉重,再加上萬貞的力氣,這兩燈座砸下去,登時把那青衣宦官砸得腿骨脆響,嘶聲慘叫。


    萬貞不管不顧,連他的雙臂也砸了兩下,眼見對方已經完全被坤寧宮的宦官壓住了,才鬆了口氣。


    這一下變化猶如兔起鶻落,她情急拚命時不覺得害怕,直到此時危機過去,一口氣鬆下來,她才覺得全身發軟,站起來退了幾步,又一屁股軟倒在地上,不自覺的發抖。


    這不同於在宮外受康家叔侄威脅,康友貴雖然手持凶器,但她知道對方是根本沒有勇氣真的殺她的;而這個刺客,他雖然不是來殺她,但造成的後果卻必然會害死她!這是真正要命的事!


    盡管她平時膽大,對大明宮廷的生活也不喜歡,但真正麵臨生命威脅時,拚命自保是所有生命的必然反應。


    她與刺客的這番纏鬥,坤寧宮上下人等看在眼裏,真是震驚莫名。此時她坐在地上,但坤寧宮的宮人抓刺客的刺客,表忠心的表忠心,一時竟沒有誰敢靠近她。倒是小皇子從驚呆了的乳母手上掙脫,搖搖晃晃的撲了過來,一邊哭一邊要萬貞抱。


    萬貞這時候都脫力了,哪裏抱得動他,隻得虛攏著他安慰:“別怕,不怕了啊!刺客都捉住了!別哭!”


    錢皇後震驚過去,便連續下令,侍從們得了命令,才從六神無主的情況下醒過神來,連忙遵命行事。


    錢皇後將可靠的侍從聚在內圍,又派人將重慶公主也帶了過來,這才走到萬貞麵前,把小皇子抱了過去,讓人把她扶起,客氣的問:“你受傷了嗎?”


    萬貞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苦笑回答:“奴肋下痛得厲害,不知道傷得怎麽樣。”


    錢皇後便又命人傳太醫,她雖然口頭上關心萬貞,但抱走小皇子後,卻不動聲色的退了十幾步,這才又問:“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萬貞也知道自己嫌疑沒有完全洗清,便指了指那青年宦官道:“剛剛奴一行人走到坤寧宮附近,這人便拿了坤寧宮的牌子過來,說是皇娘派來接我們的人。然後一路引著奴等進了坤寧宮,奴還以為他真的是您這裏的人呢!”


    錢皇後臉色微變,連忙示意搜身的宦官查看,這一看才發現青衣宦官身上不止有坤寧宮的腰牌,還有一塊仁壽宮的腰牌,然後又搜出一條裹著藥粉的手巾。


    萬貞恍然大悟,合著這人拿了坤寧宮的牌子騙她,又拿了仁壽宮的牌子騙坤寧宮,兩頭蒙混,竟然真的讓他毫無破綻的夾在中間進了坤寧宮。若不是小皇子那一聲哭,讓萬貞警覺,一旦她將小皇子抱過來,他隻要趁兩廂交接的空當,偷偷把手巾的藥粉往小皇子嘴裏一塞,再悄悄溜走,這事就算辦完了。


    從暗裏下毒到明晃晃的上來搶人,這不是原來的行刺計劃,而是眼見身份敗露,無法如願後,做最後一博的拚命爆發。


    多虧了小皇子那一哭,不然這黑鍋真是由她背定了!


    萬貞心中慶幸,錢皇後卻是臉色鐵青,指著那青衣宦官道:“此人能得坤寧宮、仁壽宮兩宮的腰牌,身份不明,來曆不清,隻恐危害不獨後宮!即刻請皇爺在前朝小心防範,加強警備,令東廠嚴加訊問!”


    青衣宦官被眾侍衛拖下去,卻突然破口大罵:“萬貞兒,你這忘恩負義的賤人!貴妃對你那麽好,你跟別人一起謀奪她的……”


    雖說嫡母抱養庶子天經地義,但如今的風氣在母子情上,卻是由禮法偏向了人情,也很看重生母。周貴妃有名有號,同為“選三”出身,錢皇後抱養皇長子,並不是那麽名正言順。


    青衣宦官這聲罵,是要喝破錢皇後強奪人子的遮羞布,這卻不等錢皇後開口,吉尚宮已經命侍衛堵住了他的嘴。萬貞莫名其妙的又被扣了一口黑鍋,眼見氣氛不對,連忙道:“皇後娘娘,對於做娘的來說,再沒有比孩子安全更重要的事!貴妃脾氣再急,也不可能置小殿下的安危不顧,做出這等事來!這賊子是眼看無法脫身,想挑撥離間,使您與貴妃不和。”


    錢皇後和周貴妃的立場決定了永遠也不可能“和”,但在場麵上,她們是誰也不願冒著大不韙翻臉的。


    錢皇後吐了口氣,道:“本宮知道,此賊信口開河,居心叵測,意在國本……哼!好惡毒的手段!”


    她嘴裏說著,目光卻往萬貞隨行的兩名小宦官身上轉。萬貞情急拚命,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將刺客製住。錢皇後雖然覺得她凶狠的模樣全無女兒家的溫柔婉約,甚是可怕,不宜接近,但卻不至於懷疑她與刺客有關。


    然而今天這起行刺,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鑽的空子實在巧妙。若是有人促成這種巧合,那除開萬貞,就數這兩個小宦官最可疑。


    萬貞其實也懷疑自己中途迷路,以至於被刺客先聲奪人的哄騙了一回,很有可能與帶路的小宦官有關聯。但若此時把這種懷疑說出來,立即就要斷送這小宦官的性命。


    現代人習慣了人命大於天,著實做不到為了一點疑心就置人死地。萬貞心中懷疑,但對是否指證這小宦官,卻有些猶豫不決。


    兩名小宦官早嚇得傻了,察覺到錢皇後目光不善,更是嚇得直叩頭:“皇後娘娘,奴婢與刺客從沒見過,與萬姐姐一??7,?y乥為他是坤寧宮的人!才與他同行!冤枉!”


    錢皇後揮手示意侍衛將兩名小宦官的嘴堵上,回頭客氣的問萬貞:“貞兒,這兩人是跟你來的,你覺得怎樣?”


    萬貞猶豫道:“皇後娘娘,奴雖然領了探望小殿下的差事,但職司其實還在尚食局,日常辦的是外差,於仁壽宮使喚的內務人手所知有限。這兩名小公公,是奴在太後娘娘那裏接了口諭後,臨時由總管大太監點來陪同的人,此前隻能說打過照麵,並不熟悉。”


    兩名小宦官見萬貞撇清關係,都奮力掙紮,神色激動。萬貞看著他們,暗裏歎氣,又道:“但是,總管太監金公公是仁宣朝就在宮裏服侍的老人了,點選人手必然也是慎重考慮過的,應該不至於有疑吧?”


    兩名小宦官唔唔叫著,拚命點頭,想證明自己的出身清白。


    錢皇後也猶豫不決,今天這事利用了兩宮之間微妙的婆媳關係,她是想直接將人拿下來交給東廠審問,但這到底是孫太後派來的人,就這麽拿下,到底有些不妥。


    萬貞也看出了錢皇後的為難,想了想,道:“皇後娘娘,事發突然,坤寧宮又封鎖搜查。莫如您派人過仁壽宮,請太後娘娘示下?”


    錢皇後性情實在有幾分優柔寡斷,遠不如能放刁使潑的周貴妃關鍵時刻能狠心。遇事自己不做主,請太後示下,其實是權柄旁移,但她聽到這個建議,竟然馬上答應了。不過兩名宦官,她卻沒有讓人放開,也絕口不提放萬貞給孫太後報信,而是讓太醫給她診治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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