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蕭蕭,陣風獵獵,吳亙站在始興村旁的山路上,看著那個懸於半山腰的村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初來昆天洲時,第一站到的就是此地。就如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看著它起了樓,添了丁,一點點壯大。


    對於始興村,吳亙心裏其實已把它當作大風寨一樣的存在。如今驟然離開,遠走他鄉,說不留戀那是假的。


    此次隊伍選擇從始興村離開,主要是由於這裏相對隱蔽些,免得被人給盯上。隨著無畏軍人數的增多,這裏麵說不定會有其他家族的探子,行事還是謹慎些為好。


    楊正還沒有回來,吳亙已與楚喜約好,等安定下來,就與淩雲村建立聯係。等楊正等人回來,由楚喜派人將他們送了過來。


    “回去吧。”吳亙坐在馬上,衝著送行的楚喜等人揮揮手,“送行千裏,終須一別。相信不會太久,我們就會回來的。”


    校事台的暗衛令牌已經交給楚喜,萬一有什麽事,也好借助登天殿的威勢抵擋一二。吳亙就不信了,難不成黑塔家敢駁了登天殿的麵子。


    “寨主保重。”楚喜帶著眾人拱手行禮。吳亙亦是鄭重回禮,“走。”說著撥轉馬頭,手中馬鞭一舉,帶頭策馬而行。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在眾人的送別聲中,隊伍漸漸消失於群山之中。


    按著妤好給的地圖,前往鐵手行省有中路和東路兩條路。中路多大路,人馬易通行,但弊端也就是各個家族過多,一路上需穿過大小二十七個家族。這裏麵哪家看吳亙不順眼,隨手來一下,說不定都能讓吳亙吃不了兜著走。


    東路多山,且有數條大河阻隔,這裏的家族相對少些,但路確實難走,目前吳亙選擇的就是這一條。


    自己隻有百餘人,目標並不大,而且這些人在薛信的帶領下,走的是精兵路線,常年在山中負重練兵,翻山越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為什麽隻有這兩條路,其實這得怪鐵手行省古怪的地形。它是一個長條狀,與白嶺行省接壤的地方隻有不到八百裏。所以吳亙行軍的路線整體而言是向東北,從兩個行省交界處進入鐵手行省。


    其實,還有一條路可供吳亙選擇,那就是一直向東,進入疏勒行省,再沿大江轉而向北。


    這條路初始難行,但越往後走越輕鬆。隻不過涉及到其他行省,吳亙不想牽扯更多勢力,那樣局麵會很麻煩。而且據妤好透露,疏勒行省與鐵手行省有些不對頭,借其路通行豈不是自找麻煩。


    行於山路,吳亙放手讓薛信全權統兵。淩雲八騎則是全部撒了出去,刺探周邊地形軍情,免得與某些家族迎頭撞上。


    走了七日,一行人已是穿過了一半的佐衡路地盤。這一路上,與各個家族並沒有發生衝突,倒是與一些零散的部落、匪人多有紛爭。


    在連綿的大山裏,還有很多諸家族無法真正管轄到的地方,這些人數量不多,但就如蚊蠅一般,殺之不絕,十分煩人。


    這一日,吳亙正在一處奪來的村寨休息。


    這是一個偏僻的小村寨,寨子裏的牧人亦民亦匪,看到單獨行走的卓克,亂哄哄撲了上來就要捉拿,正好被趕來的吳亙看到。一怒之下,吳亙帶人殺入了寨子,將這裏作為自己歇腳的地方。


    身旁,有一名二十餘歲精幹的青年漢子,正委屈的給吳亙倒著酒。


    青年名叫索吉,這座小寨子就是他立起來的。打進寨子時,此人眼見無法抵擋,掉頭就往寨子後的樹林跑去。邊跑還邊吹著哨子,尖利的哨聲傳出,從林中湧出一大堆的鼠蟻,不要命的攻擊著吳亙的人。


    這些東西單個都沒有什麽厲害之處,但若是數量多了,那就頗為惡心了,殺也殺不絕,趕也趕不走,吳亙的人馬被這些小東西給折騰的狼狽不堪。


    在接連被幾隻螞蟻挑釁後,吳亙終於忍不住了,直接追入了林中。若論跑路的功夫,世間沒有多少人能比得過他。很快,吳亙拎著索吉從林中走出,勒令其將這些鼠蟻驅走,方才安生了下來。


    這幾天路途辛苦,吳亙便讓薛信招呼手下,就在這處小寨子裏休息幾日。


    正飲酒間,手中的卻行不安的動了幾下。這隻蟲子正是當日陪吳亙渡劫的那隻地龍,畢竟是一同走過生死場的,此次出行,吳亙便把它也帶在了身邊。許是受了雷劫開了些靈智,卻行對吳亙也是百依百順。


    這蟲子身體十分溫潤清涼,平時無事時,吳亙便會把它放在身邊去暑。而且卻行對地下的震動十分敏感,稍有動靜便會示警,所以吳亙也當它是個哨兵在用。


    過了一會,哈鷹騎著馬,急匆匆從寨子外衝了進來。等到了吳亙身前,看了一眼正蹲在一旁服侍的索吉,哈鷹稟報道:“大人,距此五十裏外,發現有大批騎兵的蹤跡,應是黑塔家的人。”


    吳亙猛然從躺椅中坐起,“可看清了。”


    “應是沒有錯,看其架勢,是本家的騎兵,不是隨便征召各個小家族的。”哈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拎著馬鞭蹲在了吳亙身旁。


    “有多少人。”吳亙接著問道。


    “在我當麵的約有兩百餘人,我不敢過於靠近,但遠遠望去,在這夥人的後麵,還有煙塵飛起,應也是黑塔家的人。”哈鷹知道事關重大,神色也是有些緊張。


    吳亙的臉色有些難看,若是黑塔家的人,為什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這裏距高垣城足有千餘裏,路途迢迢,跋山涉水,有什麽值得黑塔家一路奔波。最大的可能,還是衝著自己來的。這也意味著,自己離開的消息,終是被人給泄了出去。


    至於是誰泄的,吳亙現在沒法追查。現在三個據點的人加起來已有八千餘人,對方安插個細作真不是什麽難事。一下子帶走了這麽多的骨幹,必定會招來有心人的探查,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不過,自己已經離開了這麽些日子,黑塔家的人才追了上來,應該不是什麽核心的人。要不然的話,自己出行不久就會遇到黑塔家的人,而不是等到現在。


    楚喜那裏吳亙並不擔心,有登天殿的牌子罩著,黑塔家應該不會這麽不長眼。


    那麽,黑塔家應是得知自己要離開白嶺行省的消息後,才匆匆從本家派兵攔截,要將自己截殺在荒野中。同時為了防止消息走漏,並沒有下令讓沿途的小家族阻攔。


    “是衝著這裏來得嗎,可都是重甲。”吳亙重新躺了回去,手指輕輕敲著扶手。


    哈鷹有些奇怪吳亙的反應,“不是,我看了一下這些人的行進方向,並不是往這裏來的。身上穿的也是普通鎧甲,應是為了在山裏趕路方便。”


    吳亙點了點頭,腦袋裏回想著地圖上所標的前方地形。再往前走,就是位於積石山中的軻井關。


    在這片山多原少的地方,馬隊要想通過,隻有這麽一條路可行。那也意味著,若真是來拿自己的了,黑塔家肯定還沒有發現自己的蹤跡,隻是想著快些去軻井關,堵住這唯一的通道。


    想了一會,吳亙微微歎了口氣,此時自己再帶人去往軻井關,已是來不及了,說不得會和黑塔家的輕騎迎麵撞上。自己就這一百來人,打起來傷亡肯定慘重。


    “我們先不要動,就在這處寨子裏呆著。告訴薛信,加強戒備,同時多派些斥候,查清黑塔家有多少人到此,去什麽地方。”吳亙躺上椅子上慢慢吩咐道。


    “不走嗎,寨主,萬一他們發現了這裏怎麽辦。”哈鷹有些著急。


    “現在不好確定對方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若隻是路過也就罷了,若真是來圍剿我們,現在去往軻井關也隻能是死拚,劃不來得,倒不如呆在這裏靜觀其變。先給楚喜他們發個信,就說據點有細作。”吳亙歎了口氣,眼下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難不成退回去嗎。


    哈鷹想了想,點點頭起身準備去尋薛信。正在此時,一旁默不作聲的索吉忽然開口道:“兩位大人,你們可是要去軻井關。”


    吳亙詫異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情緒一直有些低落的小寨主,“不錯,難不成你想給黑塔家報信。”


    索吉趕緊連連擺手,滿臉堆笑道:“索吉哪有這個膽,即使給人家報了信,也落不著什麽好處。我本就是被通緝的逃犯,沒辦法才躲到此地,拉了一幫人勉強度日,跑到黑塔家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這幾日,大人們到了此地後,並沒有過多為難小人及手下,小的自是十分感激,對大人們並沒有半分怨恨。


    所以,聽聞大人被黑塔家堵了路,小的這才鬥膽說上一句,其實再往前走,並不隻有軻井關這一條路。還有一條小路可不經過軻井關,隻是路有些難走罷了。”


    “哦。”吳亙臉上多了些笑意,笑眯眯打量著對方,“這路怎麽走啊。”


    “大人,這條路乃是本地山民走的一條便道,因為路不好走且位於深山中,所以外人多不知曉。大人隻有一百餘人,倒是可以借此路繞過軻井關。”索吉指了指遠處,示意了一下路的方位,“大人若是不放心,小的可以親自帶路。”


    “為什麽幫我們。”吳亙雙手負後,直視著對方。


    “誰跟黑塔家作對,我就幫誰。”索吉毫不畏懼,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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