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一出,吳亙就心知不妙。苟嚴手段詭譎,總不能放些障眼法出來迷惑對手吧。


    雙腳重重踏了一下地,身體躍過這些黑煙,淩空再次攻向苟嚴。不管能不能斬殺對方,隻要逼其有所動作,遲早會露出馬腳。


    苟嚴冷冷一笑,不僅不躲,反而身體一轉將背後對向了吳亙。這是何意,吳亙心中納悶,旋即眼睛瞪得溜圓。


    隻見苟嚴的背部又生出一個人,此人生得寬額闊目,虯髯隆鼻,儼然是個壯漢模樣。與此同時,苟嚴的身體也快速漲大,變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金色的長棍,儼然已是換了一個人。


    當的一聲,壯漢雙手持棍,擋下了吳亙的一擊。身體猛地往下一蹲,腳往地裏陷入一尺。壯漢臉上稍稍變色,猛力往上一舉,將吳亙推了出去。


    落於一處黑煙空當處,吳亙驚奇的打量著眼前壯漢。雖然方才自已未用全力,可此人竟然穩穩當當接下自已的一擊,可見實力並不一般。


    “小子,你真以為我不能打啊。”壯漢磔磔笑道,依然是方才老者的聲音,“玩法術,拚武道,爺爺都不懼你,現在是不是後悔沒把人讓給我了。”


    吳亙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一體兩麵的對手,竟然在一具身體裏藏了兩個體魄,一修法術,一修武道,這是怎樣的邪法,比起那用沌形作分身的手段來,也是毫不遜色。


    眼見黑煙又翻滾著奔來,吳亙行步如風,遊走於黑煙邊緣。對手的手段這麽邪門,不到萬不得已,吳亙可不敢進入其中。


    果然不可小覷天下人,吳亙心中感慨,自已此次這麽輕易就接下了對手的挑戰,說實話,就是因為自已境界提升之後,心有自得,少了敬畏,失了警惕。


    雖然也一再告誡自己不可大意,可自從離開北洲後再未遇勁敵,還是下意識起了輕敵之心。


    心境,心意,吳亙暗自嘟囔了幾句,搜索著壯漢的動靜。忽然心中警兆大作,咦,人呢。原來壯漢早已不在原地,不知去了何處。


    忽然,眼角金光一閃,一根長棍緊貼著地麵,從側旁的黑煙中出現,呼嘯著掃向吳亙的小腿。


    驚怒之下,吳亙隻得騰空躍起,手中斷刀刀氣猛漲,對著長棍的方向砍下。刀氣斬於黑煙之上,地麵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深溝,黑煙沿著深溝向兩側急劇翻滾,露出了一片空當。


    可那漢子早已不知去向,濃鬱的黑煙如有生命般,化為一條巨蟒向著空中的吳亙撲來。


    吳亙腳尖一點,身體在空中直直拐了個方向,避開了黑蟒的攻擊。自從推演出摶風銘紋後,吳亙已可以短時停留在空,隻不過不能持續時間過長而已。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還無法真正支撐起禦空而行。


    在空中連連變向幾次,感受著自己血氣的快速消耗,吳亙一咬牙,向著身下的黑煙連連斬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雙腳落於地上。


    摶風銘紋是好,但對血氣的需求也太大了。


    吳亙雙手持刀,警惕看著四麵圍攏過來的黑煙。


    “有點意思。”距獸園不遠處的山頭上,有一座三層小樓。此時三樓中對向獸園的方向,窗戶打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正坐在窗前,身體悠閑的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得打量著獸園情形。


    青年劍眉英挺,黑眸銳利,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獷,此時正雙腳搭在麵前的桌子上,淩厲間又多了些疏狂的味道。


    “門主哥哥,那個活殺幫的人好討厭啊,該被打死。”一個女童的聲音在青年身後響起。


    青年轉頭一看,域九蹲在桌子上,正氣鼓鼓指著院中的黑煙。


    青年噗嗤一笑,“來的都是客,右護法縱是有千般不滿,這些日子還是需要忍耐一下。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如螞蚱一樣跳來跳去的小子,到底有何可取之處,值得右護法如此上心。”


    “魚、魚、魚......”域九並不回答青年的問話,雙手捧著腮,身體一上一下顛著,好似一個餓極了的女孩,眼巴巴看著灶台。


    “他做的魚真這麽好吃。”青年笑眯眯看著任性的女孩,“這個人看來本領不錯,不過對上苟嚴,再好的修為也不濟事。人身有七竅,這些芥蟲無孔不入,遲早會將他的血肉吸幹。”


    忽然,青年臉色一變,身體驟然騰起,手用力一抓,將已經身在窗外的域九給抓了回來。


    域九回頭看了青年一眼,嘴慢慢撅起,眼神越來越冷,連周邊的空氣都好像冷了幾分。


    “好好好,我答應你,若是這小子支撐不下去,自會將他救出。”青年趕緊哄著這位小姑奶奶,真怕一個不注意,域九就躥出去將人給殺了,接著又掉頭道,“左護法也一樣,不準出手。”


    域十麵無表情站在窗前,不停磨著牙齒。


    “你們兩個呦,真是不讓我省心。這兩天是什麽時候,三派首領聚集於此,本來就有些緊張,這一動,我們與活殺幫還不得立馬打起來,這要死很多人的。”青年無奈道。


    看著二人並不搭理自己,卻又自言自語道,“這小子竟然得了蘇紫的青睞,倒也值得一救,賣個送水人情也行。”


    “我要魚。”域九轉過頭來,死死盯著青年,後者隻能連連討饒,“好好,不把這小子送給鎖月樓。”


    不提三人在此觀戰,墓園中吳亙的處境越來越尷尬。黑煙不斷擴大,幾欲布滿整個院子,供其騰挪的空間已經越來越少。


    “放煙的家夥,別玩了,快些殺死他。你要敢輸了,小心老子把你片了喂魚。”場外觀戰的有人大呼,這些都是買了苟嚴贏的人。誰都看得出來,等黑煙布滿整個院子,就是吳亙的死期。


    吳亙腳步不停,麵沉似水,看著四下奔湧的黑煙,尋思著如何才能擊敗苟嚴。這家夥的手段十分奇異,身體竟然可以融於黑煙之中,一般的手段根本無法奏效。


    正奔跑間,吳亙腳下一個踉蹌,步子慢了一下。原來是那根金色的棍子,不知什麽時候已悄悄隱於吳亙前進方向的土中。待其過來後,突然飛出,把吳亙絆了一下。


    兩側的黑煙趁著這一時機,迅速湧了過來,將吳亙裹在其中。一入黑煙,吳亙就臉色一變,這哪裏是煙,分明是無數針尖大的蟲子。


    蟲子一附於身上,就蜂擁著向身體裏鑽去,透過毛孔,透過口鼻,如沙如風,蠶食著血肉精氣。


    世間有句俗話,螞蟻啃死象。再厲害的生靈,遇上這種小如芥子、數以萬計的對手,殺之不絕,滅之不盡,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已一步步擁抱死亡。


    吳亙不是大象,也不想成為大象,於是,他把自已變成了一塊金鐵。身上泛起微光,一層淡淡的黃色從骨中滲出,向著筋肉血脈延展,整個身體無隙無罅,再也難以被滲透。


    金身之法,得自於厲人,這本是短時提升實力的法門,此時卻被吳亙用來變化成了一副盔甲。


    身體表麵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蟲子,如煙般不停流動,將吳亙嚴嚴實實裹在了其中。


    不遠處,黑煙凝聚起來,重新化為壯漢的模樣。看著一動不動的吳亙,漢子有些奇怪今天芥蟲吸來的血氣為何會這麽的少。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眼見吳亙仍是一動不動,漢子終於忍不住了,提著長棍一步步上前,準備一探究竟。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漢子走的很小心,多年的海盜生活早就讓其養成了謹小慎微的習慣。


    隻剩下五步的距離,長棍一揮就能砸到對方,漢子終於鬆了一口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棍,重重劈了下去。


    忽然,一道殘影從黑煙中閃出。壯漢剛想撤步,身前已是多了一個人,與自已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一隻手托住了砸下的長棍,另一隻手則直直插入了自已的胸口。


    壯漢滿臉驚詫,不知道為何對方不怕芥蟲的叮咬。想不透就算了,壯漢咧嘴一笑,“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蠢貨。”


    吳亙亦是展齒一笑,“你聽過飛蛾撲火的故事嗎。”說著,吳亙身體急速後退,遠離開了壯漢的身體。


    壯漢臉色一變,身體就要重新化為黑煙。


    一團紅色的亮光在其胸口處亮起,緊接著轟隆一聲炸響,熾熱的火焰從其身體裏翻滾而出,紅色的火焰大肆吞食著其身體,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在獸園中飄散開來。


    吳亙盯著這團火焰,心頭卻是沒有放鬆。方才,趁著對方不注意,將珍珠島上最常見不過的火石,塞了一把放入了壯漢的胸口。這火石的火性果然不同凡響,僅僅三顆就造成了如此威勢。


    忽然,吳亙轉頭看向另一處。壯漢的身形緩緩在遠處出現,一隻手捂著胸口,麵色有些慘白。顯然,這一擊縱然沒有取了其性命,但也讓其元氣大傷。


    壯漢惡毒的看著吳亙,“小子,我要你……”


    話還未說完,隻見一隻白色的箭向自已射來,箭頭處還有一顆紅色的火石。


    壯漢一愣,這才發現吳亙手中已多了一把奇怪的弓。隨著弓弦拉開,就有一把箭憑空出現,麵且對手還細心的在箭頭處放了一個火石。


    嘭的一聲,箭矢在壯漢身上炸開,磅礴的氣浪將黑煙吹散不少。火石再度射出火焰,風助火勢,很快壯漢的身體又被撕裂。


    “直娘賊。”漢子剛又在別處重新顯形,就隻見又有長箭到了自已身前。


    如此十幾次,院子中的黑煙漸漸消散,壯漢重重落在地上,身體一陣蠕動,卻又重新化為了老者模樣。以他當下的法力,已經無法重新化為方才那種狀態。


    苟嚴麵色驚慌,衝著吳亙連連擺手,“不打了,我認輸。我是活殺幫軍師,殺了我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不如我們罷手,放心,隻要我們幫主出現,我二人就是不死天涯門也奈何不了我們。”


    “是嗎,那敢情好,且容我仔細思量。”吳亙一臉驚喜,向前走了幾步。手腕一抖,一支箭射出,穿透了老者的胸口,將其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你,背信小兒。”老者嘴角滲出血滴,指著吳亙悲憤難言。


    吳亙走到對方身前,麵色一冷,“我隻是想該怎麽殺你罷了,何來背信。”手中斷刀一揮,老者的頭顱高高飛起。這次,對方的身體再沒有消失不見。


    吳亙手指一彈,兩枚火石分別射入苟嚴的腦袋和身體,火焰噴吐而出,很快將其身體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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