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陵看著遠去的黑色馬車,車中人似乎是心情不錯,竟然是坐在了車前親自駕馬,白色的鞋子上下起伏。


    今天得到的秘聞太出人意料了,讓趙陵一時也難以消化過來。堂堂朱不展的夫人竟然是神教中人,怪不得會死的不明不白。


    沒想到吳亙竟然喜歡上了神教女子的後代,這下子倒是好玩了,給自已輾轉騰挪提供了便利。吳亙,咱們走著瞧。


    “將車夫叫過來,咱們回。”趙陵有些興奮,大聲吩咐向起。


    向起去磨坊中將車夫叫了出來,車夫磕了磕鞋底的泥,趕著馬車返回趙陵在扶黎的府邸。


    入夜,朱不展回到家中,忽然看到吳亙立在院中,其人消瘦不少,身上還纏著一些紗布。


    朱不展一驚,剛要開口,吳亙卻已出聲,“先生,我沒事。”


    “走,進屋。”朱不展示意老齊頭將院門關上,拉著吳亙入了正廳。


    二人坐在桌前,燭火跳動間,二人的影子也是忽明忽暗。過了許久,見吳亙沒有開口的意思,朱不展隻得出聲道:“可知是誰下的手。”


    吳亙麵無表情,搖了搖頭,“不過我會查出來。”


    “吳亙。”朱不展看著吳亙,忽然覺著眼前這個人有些陌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京城之中危機重重,不如先回神武院暫避一時。”


    吳亙忽然露齒一笑,“讓先生擔心了,我自有法子應對,倒是先生,這些日子要小心謹慎些。”


    說著,吳亙站起身來,“先生好生歇息,學生告退。”


    等走到院門口時,朱不展追了出來,沉聲道:“吳亙,不論發生什麽事情,別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


    吳亙轉過頭來,臉色淡然,“先生,當人穿過了暴風雨,還是原來那個人嗎。先生回屋吧。”說完,吳亙走出小院,輕輕掩上了院門。


    朱不展怔怔看著關閉的院門,口中低語,我相信你,還是那個吳亙。


    暗夜中,吳亙一身黑衣,戴著麵具悄然行走於街巷,避過巡夜的兵卒和打更的更夫,一路向城北的方向摸去。


    再往前,就是城中王公貴族居住的地方,那裏守衛更加嚴密。吳亙停下了步子,轉入一條青石巷,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來。


    這裏住的多是與貴族們有關聯的人,為了辦事方便,便挨的近了些。


    看了看四周無人,吳亙縱身跳入了院中。一隻大狗站了起來,可看了吳亙一眼,卻嚇的趕緊蹲下,尾巴緊緊夾在胯下。


    四下一片黑暗,家奴丫鬟之類的已是睡下。吳亙直奔後院而去,那裏是院子主人歇息的地方。等到了臥室門口,吳亙聽了聽裏麵的動靜,隻能聽到一個人的粗重呼吸。


    輕輕將刀插進門縫,吳亙用刀撥開了門栓。走進屋中,一個男人正在床上仰頭高臥。


    吳亙靜靜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男人,雙目幽幽,細看進去,在眼底深處好似有一團火焰在跳動。


    冰涼的刀刃放在了男人脖子上,男人終於被驚醒。剛要驚呼,忽然脖間一涼,趕緊止住了叫聲。抬頭看了一眼,借著微弱星光,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古怪的臉。這張臉一半在笑,一半在哭,看起來十分違和。


    “這位,這位高人。”男人咕咚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深夜來訪可為何事,若是求財,家中一應請君自取。若是問事,文博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男人正是大皇子府上的文博,這裏是他在京城的住所,因靠著大皇子府邸近些,平日裏往來倒也方便。


    “文博,我問你,誰讓你攛掇朱霖宸使用巫蠱之術的。”吳亙平靜問道。


    文博稍稍猶豫,此時他已猜測出來麵前這個戴著麵具的人是誰,趕緊開口道:“我委實不知,隻是按著大皇子吩咐奉命做事。”


    刀尖往下滑了滑,感受到自已皮肉的撕裂,文博大聲道:“我說我說,是二皇子命我幹的,他想借機告發大皇子施禁忌之術,好將其一舉打倒。”


    吳亙摘下自已的麵具,文博嚇的趕緊捂上自已的眼睛,“別別別,你想問什麽我都說,別殺我。”


    吳亙慢悠悠開口,“文博,睜開眼,二皇子此舉可不僅是為了趙霖戈吧。”


    文博顫抖著將手放下,“吳亙,我實話實話,二皇子此舉還有對付你和朱不展的意思,這都是榮魁和趙陵出的主意,我隻是個辦事的。


    另外,他們還讓我做個小木人,做為巫蠱之術的物證,準備偷偷放在大皇子的府上。到時有我出舉,好做實罪證。”


    “那意思是不放過我嘍,他們還有什麽圖謀。”吳亙繼續問道,手中的刀紋絲不動,始終抵在對方的脖子之上。


    “我真不清楚啊,我隻是奉命行事。”文博哭喪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吳亙。


    “算了,給你生路你不要,那隻能用些手段了。”吳亙另一隻手按在了文博的額頭,其人如離了水的魚一般掙紮起來,身體蜷曲,雙眼翻白。


    過了許久,吳亙陰沉著臉離開了院子,手裏拎著個一尺長、身上裹著白布的木頭小人。


    方才從文博口中得知,朱霖戈等人此次準備借著巫蠱之術的時機,打一把連環拳,徹底將大皇子一派的勢力攆出朝堂。


    於朱不展而言,準備發動已方所掌控的言官,以敗綱亂紀、內通皇子使用巫術為由大肆彈劾,對朱不展的追隨者亦一並追索,徹底拔除其羽翼。


    於蹇行而言,以縱容吳亙聯通戍徒、彈壓謀逆修行人不力為名,去其國師名號,攆回歸元宗。之所以對蹇行不敢過於放肆,乃是忌憚歸元宗的實力,不好駁了這趙國第一大宗的麵子。


    於吳亙而言,則是安上個暗通戍徒,在異洲劫殺貴人子弟,施展巫蠱禁術的三重罪名,最好處以極刑,沒收一切私財。


    至於洛冰、朱淺畫等人,亦是各有針對之策。同時,必要時啟用負責皇帝貼身侍衛的光祿勳中人手,由趙霖戈發揮其在軍中的聲望,聯絡京城南軍和北軍的一些將領。


    吳亙站在一處屋頂,抬頭看了看京城的夜空,今夜陰雲密布,月隱星遁,四下黑漆漆不見一絲光亮。遠處的鼓樓,如一尊巨獸般蹲在地上,虎視眈眈看著四方。


    如此朝爭,已非一個人所能應付。麵對以二皇子為首的強大勢力。以一已之力對抗,無異於蚍蜉撼樹,就連朱不展、蹇行等人亦難以全身而退。


    既然不讓我好過,那麽大家都不要好過。摸了摸腰間的尾骨,吳亙無聲無息向著朱不展院子的方向趕去。


    第二日清晨,吳亙匆匆與朱不展告別,卻是徑直出了扶黎城。


    看著吳亙的背影,朱不展臉現怒色,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挺拔了起來,“老齊,送我出門一趟。”


    吳亙出了城,直奔城西方向而去,一路上,邊走邊打聽蔣記車行的位置。等真正尋到這所謂的車行,吳亙不禁有些發呆,這是車行嗎。


    一座占地約百餘畝的河灘平地上,蔣記車行的招牌在旗杆上獵獵作響,其後是五進的院子。如果不是規製所限,不知道車行老板還要蓋多少間屋子。院子一側沿著河灘,圈了一大片的草地,有幾百匹馬兒正在其中嘶鳴。


    院子的另一側,則是搭著一個個的涼棚,棚中放著一輛輛形製各異,或大或小的車子。


    有的車子裝飾豪華,車身上鑲有鎏金的猛獸圖案,車廂則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內中足可以坐下二三十人。


    吳亙吸了口冷氣,這磨刀門的據點也有些太招搖了吧。就不怕趙國起疑追索。


    走到院子前,有兩名膀大腰圓的漢子正在看守,看到吳亙過來,卻是毫無倨傲之色,客氣的上來詢問到此有何貴幹。


    吳亙點了點頭,“請問掌櫃的可在。”


    “掌櫃的正在會客,大人不妨在客房稍待,飲些茶水解乏。”漢子的態度依然很好,更是主動帶著吳亙進入前院一處客房,很快有小廝送來了茶水。


    看著這蔣記車行的做派,吳亙不禁暗暗點頭,能在京畿之地做成這麽大的買賣,果然有些門道。


    正沉思間,卻見有一個人從正屋中出來,晃晃悠悠向著門外走去。看到此人,吳亙霍然站起,雙眼微眯,死死攥住了桌上的茶盞。


    此人吳亙自然識得,就是當日與老齊頭接頭的那個人,沒想到竟然出現在此處。吳亙此時真想跳出擒住這人,可一想到還要與磨刀門接頭,便生生的忍了下來。


    很快有一名小廝來到客房,“大人,掌櫃的有請。”


    吳亙起身與其來到正屋,裏麵坐著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身上穿著京城貴人中常見的絲衣。隻不過俗氣的是,上麵則是印著一個個巴掌大的銅錢。


    看到吳亙進屋,老者滿麵堆笑,絲毫不因吳亙的打扮而失了半分禮數,“這位客官,尋老朽有何指教。”


    吳亙掃視了一眼屋中,卻是並不開口。老者旋即會意,“你們都下去吧。”


    屋中的小廝紛紛走出,隻餘吳亙和老者在場。


    “客官,老朽蔣千,四下無人,有什麽事盡管直說。本店能在京城立足,曆來是口風緊實,盡可放心。”老者示意吳亙坐下。


    走到老者身側,吳亙摸出了一個刀形錢幣,輕輕放在桌上。


    看到錢幣,蔣千神情一凜,將手覆於刀幣上,輕輕摩挲,半晌才問道:“既是門中人,到此可有公幹,有什麽需要老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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