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雪原上,吳亙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天空中籠罩著一層如牛乳般的薄霧,放眼望去,四下俱是一片白色。


    離開血湖已經有些距離,一路上再沒有遇到什麽風險。聽了吳亙講述的血湖來曆,一行人俱是有些沉默,一時間難以從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中緩歇過來,甚至有些懷疑此次到大遺洲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來大遺洲時日已是不短,見識了諸種千奇百怪的生靈,又怎麽忍心讓這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湮滅於塵埃。


    不行,不能讓這種情緒再蔓延下去了,吳亙大吼一聲,「一隻隻羊啊爬過一道道坡,一顆顆酸棗樹結了一顆顆果,哥哥住在那土窯窯,等著我那妹妹做饃饃......」


    聞聽吳亙這酸滋滋的俚曲,寶象頓時來了精神,跟著吳亙亂吼亂叫,不時扭捏的扮個小媳婦模樣。葉子明出身貴人,從沒有見過這麽粗糲的曲子,一時興趣盎然,與吳亙、寶象打鬧在一起。


    經這三人一鬧騰,隊伍明顯活躍起來,有人鄙夷,有人好奇,有人歡騰,眾人的臉色明顯生動起來,一路上的壓抑一掃而空。水從月曉得吳亙的用意,破天荒沒有反感,輕輕跟著哼了起來。


    隻要心氣起來了,縱然前麵危險重重,是龍潭平了就是,有虎穴掀了就是,大不了一死,又有何懼。


    一行人打鬧嬉笑著前行,走在前麵的寶象忽然手搭涼棚,疑惑道:「那邊怎麽有人,噫,長的好醜,好像一頭豬啊。」


    吳亙抬頭一看,遠處走來一群人,衣衫襤褸,高矮不一,不禁嗬嗬道:「是啊,真的挺醜。話說,最前麵那個最醜的胖子,與寶象長的還真像。」


    一時之間,眾人怔怔停步,對麵的人亦是止步。


    「世間竟有這麽大的鏡子。」柳有忽然開口,神色有些怪異。


    吳亙慢慢向前,橫亙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鏡子,光潔無塵,纖毫畢現。


    鏡子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邊。一行人試著沿鏡麵前行,卻發現根本看不到盡頭。再往四周看時,灰霧已經籠了上來,封住了各個方向,隻有鏡子這邊清朗依舊。


    「看來我們還是需得通過這座鏡子。」吳亙與眾人圍成一圈,仰頭看了看高不知幾何的鏡子。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寶象狐疑的看了看四周,上下打量。


    「我也有這種感覺。」鳳兒突然開口,神色凝重。聽到二人如此言語,眾人隻覺著身上涼颼颼的,被人窺視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好受。


    「誰,有膽滾出來,鬼鬼祟祟躲在後麵,算什麽英雄好漢,看小爺不劈了你。」寶象揮舞著大斧子,衝著四周怒罵。


    等了半天,四下無聲,隻得悻悻坐下,「難不成我們真要通過這個鏡子,這玩意一看就是等著讓我們入套。」


    吳亙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歎了口氣,「那又能如何,人家就是擺明了玩我們,不走又能如何。你信不信,隻要你敢回頭再入灰霧之中,看那些怪物會不會放過你。」說著將手慢慢伸向鏡麵。


    看到吳亙的舉動,一時之間,眾人都有些緊張,目不轉睛盯著他的手一點點接近鏡麵。


    咕咚,吳亙咽了一口口水,手輕輕的放在了鏡麵上。四下並無任何動靜,這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鏡子。用手輕輕敲了敲,沒有跳出什麽怪物,也沒有什麽陣法發動。


    眾人都把心放下了些,紛紛上前察探,可試了很久,也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要不......」吳亙猶豫開口。


    「行不行啊,萬一......」寶象摸了摸額頭的冷汗。


    「既然無路,打碎就是了,何必如此婆媽。」水從月對這兩人相互打啞謎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我就真砸了。」吳亙環視一遍眾人,大夥神色有些凝重,但當下又沒有其他法子。「寶象,動手。」吳亙一錘定音。


    「好,都讓開些。」寶象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高高舉起手中的大斧,斧刃重重砸在鏡子上。


    哢嚓、哢嚓,一串碎裂的聲音向起,原本光滑的鏡麵上出現了一道道的裂隙。接著,整座鏡麵轟然崩塌,無數的鏡片如雪花般落下。


    腳下的地麵顫抖起來,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不知多深的黑洞。劇烈震動下,一行人站立不穩,紛紛向著黑暗中落下。


    「哎喲。」吳亙摸著被撞疼的頭,四下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處古怪的空間,如同一幅畫被撕成了無數片,又胡亂拚湊在一起。人在其中,無上無下,無裏無外,無高無低。


    吳亙看了看調換了個的前胸和後背,伸手摸了摸自已長在屁股位置的臉,一時間,神智有些錯亂。若這是夢,那希望夢早些醒來。若是真的變成這種模樣,拜托老天爺扔片雪砸死自已吧。


    哎呦,吳亙痛的慘呼一聲,一隻長著白翼的蛤蟆砸在頭上。蛤蟆白了吳亙一眼,「瓜批」,撲棱著翅膀跳開。


    吳亙惡狠狠撿了塊石頭扔了過去,石頭落到地麵,卻是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從空中落下,正中吳亙的腦門。


    「誰,誰幹的,給小爺滾出來。」吳亙破口大罵,到底是有怎樣的惡趣味,把自已折騰成如此模樣。


    等了半晌,四下毫無反應,無奈之下,吳亙隻能蹣跚向前。舉目皆是混亂無序,天空與大地夾雜在一起,草木上掛著星星,江河從山頂流過,雲霧卻從地底飄出,一切都是那麽的怪誕不經。


    終不能一直在此呆下去吧,想了想,吳亙向最近的一座山走去,到山頂總能多看到些此處空間的情況吧。好不容易費力爬到山頂,剛往前邁出一步,吳亙有些傻眼,原來自己不知何故,已是到了一處峽穀底部。


    順著峽穀向前,不知走了多遠,眼前一晃,自己已經落腳在了一處連綿的屋頂。


    這可如何是好,吳亙有些抓頭,這裏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歎了口氣,吳亙緊緊閉上雙眼,口中低聲嘟囔,「醒過來,快些醒來,等睜開眼,一切都會變的正常。若是還不正常,那設下此處機關的人就沒臉沒屁股。」連連祈禱了幾次,吳亙睜開眼,眼前仍舊是混亂模樣。


    「行吧,世上真有沒長屁股的狗東西。」咒罵幾句後,還得繼續向前,總不能在此處等死吧。一想到用現在這個姿勢吃飯,吳亙就想一頭撞死。在踩爛了不少屋瓦後,吳亙縱身向屋中跳下。


    嘩啦一聲,吳亙掉入了水中,一臉麻木的向下落去,這意外全然不意外。


    腳剛落到河底的淤泥,隻覺著腳下一空,身體已經出現在萬丈高空。


    哇呀呀,吳亙手忙腳亂,直直向地上掉去。看著呼嘯而至的大地,吳亙心頭一涼,完了。正焦急間,一隻長著半個身子,隻有一個翅膀撲棱的大鳥飛過身邊,單眼斜睨,眼中的嘲弄之意不要說多明顯。


    吳亙奮力向大鳥撲去,正好落在鳥身之上,還沒等他緩一口氣,就發現自己落入了鳥的身體之中。正納悶時,水雲升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處密林。


    折騰半天,終於,吳亙有些累了,躺在一個半截石頭之上,看著石頭旁邊泥土裏奮力遊動的魚兒,有些苦惱。


    正唉聲歎氣間,吳亙忽然發現,自已前胸的位置看起來十分模糊,就好像光線到了此處,自動拐了個彎,顯的不是那麽真實。


    心下疑惑,吳亙頭向上仰著,摸索著前胸位置,卻是摸到了一個玉墜。這個玉墜自小就帶在身上,一直以來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因為戴的


    時間長了,便有了些感情,吳亙也一直沒舍得丟棄。


    將玉墜放在眼前,吳亙一愣,趕緊又揮手晃了晃。奇怪的一幕出現了,玉墜所到之處,空間變的模糊起來,等玉墜離開,卻又恢複正常。這就如同平靜的湖麵,有一隻遊魚擾動,卷起了陣陣漩渦。


    吳亙摸了摸自已的下巴,盯著玉墜沉思良久。這個玉墜,為什麽格格不入於此處空間。


    微微點了點頭,吳亙將玉墜抓在手中,重重向身下的石頭砸去。石頭表麵一陣蕩漾,卻又轉瞬恢複正常。吳亙眼前一亮,有點意思,抓著玉墜不停砸下。


    石頭表麵不停擾動,漸漸有些變形,吳亙心頭欣喜,手臂揮舞不停,終於,石頭表麵出現了一些裂隙。透過裂隙,有光亮滲了進來。


    見此情形,吳亙更是用力將玉墜砸向裂隙處。嘩啦一聲,石頭裂開一個大洞,吳亙毫不猶豫跳入其中。一陣天旋地轉後,吳亙發現,自已卻是落在了一處廟宇中。


    一落地,吳亙趕緊摸索身上,還好還好,一切都恢複了正常。長出了一口氣,吳亙起身打量這處看起來不大,如同山村野祠的小廟。


    小廟中,四下都是壁畫,廟中隻塑有一尊神像。與其他廟宇中神像威嚴猙獰不同,這個神像有些怪,身披鬥篷,默默立於神台之上。


    吳亙看了半天,忽然發現一絲不同尋常之處。這神像的麵目始終雲遮霧罩,似乎籠了一層淡淡的清霧。即使勉力看清,再轉頭時便又忘了其模樣。


    切,吳亙不屑轉頭,故弄玄虛。不再關心神像,而是專心看向四周的壁畫。


    這些壁畫倒不像其他廟宇一般展現神跡,更多的則是畫了一處處古怪的空間。有的畫中漫天火光,火山正在噴吐著衝天火焰。有的畫中則是怪獸林立,正在相互搏殺。還有的畫中則是一片白色與黑色交雜,下麵有一個個小人在奔跑嚎哭。.


    忽然,有一幅壁畫吸引了吳亙的注意。畫中無並什麽恐怖怪物,隻有一座座的米山,如同墳塚一樣一直延伸到天邊。


    在一座米山下,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跪伏在山腳,大口吞吃著米山。仔細辨認,這個黑點赫然是寶象的模樣。


    吳亙額頭冷汗冒出,一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趕緊向旁邊的壁畫找去,果然,吳亙找到了水從月的身影。


    他身處一個黑霧繚繞的所在,身體高高躍起,正斬向一個頭長雙角的惡魔。漫天的電光照亮了他的身姿,可以看到其人身上已是傷痕累累。


    接著,吳亙又陸續找到其他人,可無論他怎樣呼喊,怎麽拍打牆壁,這些人都置若罔聞,沉淪在了畫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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