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山頂,被平出一個不大的平台,平台後則是一塊陡峭的直崖。走到此處,路已盡。


    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斜倚山石,默默調息。少年身上血跡斑斑,原本整齊的發髻散亂。胸口處纏繞了一圈白布,鮮血不時滲了出來。


    此人正是與吳亙同船之人,原本的俊逸沉靜蕩然無存,此時顯的有些狼狽。


    一直緊隨於旁的光頭壯漢,頹然坐在少年一旁,左臂已經斷去,身上處處都是傷口,有的業已潰爛。即使如此,壯漢仍是警惕的盯著四周,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


    到山頂以來,已經劫殺五六撥人,屍首俱已被拋下山去。等了這麽長時間,再未見有人到來,二人便有些放鬆,從藏匿之處走了出來歇息。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飛來,直奔少年而去。


    壯漢悶哼一聲,一掌斬在箭身上。當啷一聲,箭矢落於少年腳邊。


    “何方宵小,出來。”壯漢大喝一聲,四下張望,卻並沒有離開少年身邊前出接敵。少年受傷頗重,萬一對方使的是調虎離山的手段,豈不是讓其陷於險地。


    第二支箭飛了過來,仍是直指少年。與方才的箭矢相比,這支箭的箭頭處粗大了些,飛的稍有些慢。


    若是平日裏,這等手段對二人可謂毫無威脅,可今日皆已重傷,對方正是瞅準這一點,接二連三挑釁。壯漢有些怒了,一把抓住飛來的羽箭,用力甩在地上。


    嘭的一聲,箭矢突然炸裂開來,一股淡淡的異香傳來。


    “不好,此箭有異,屏氣斂息。”少年喊了一聲,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光頭壯漢再也按捺不住,衝到崖邊試圖找出放箭之人。


    剛到崖邊,一張臉,準確的來說是半張臉,從崖下冒了出來,臉下麵是一團黏糊糊的腐肉,正是山腰的怪物。


    “孽畜,竟然還有漏網之魚。”壯漢一記直拳,打在了怪物之上,此物極為難纏,雖戰力並不是很高,但恢複能力卻是很強,若不能一次滅殺,倒是麻煩的很,所以這一拳也是用了全力。


    怪物的身體連箭矢都無法穿透,此時卻被打出一個大洞,可見壯漢臂力之強。


    還未及收拳,從怪物身下躥出一個黑影,手肘重重擊在壯漢心門位置。壯漢此時隻剩一臂,方才一拳拳勢未收,胸前空當全開,被結結實實一肘擊中。


    心乃血氣之源,常人若被重擊,多有性命之憂。壯漢是習武多年的練家子,一般的貫擊對其並沒有多大影響,隻不過今日受傷頗重,氣血已亂,護體罡氣盡失。


    一肘命中,壯漢眼前一陣發黑,喉頭發甜,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剛想撤身,偷襲之人卻狡捷如猿,遊走到了自己脖子之上,雙腿緊緊絞住脖頸,用力一扭,壯漢摔倒在地,一把刀頂在了其脖頸之上。


    吳亙握刀低聲道:“莫動。”


    壯漢大吼一聲,竟然是拚著受傷也要起身。吳亙身體後仰,雙腿用力勒住其脖頸向後倒去,一隻手在其張開的嘴上一拍,一顆小巧的丹藥落入壯漢口中。


    忽然吳亙寒毛直豎,身後勁風傳來,來不及轉頭,一個後仰躺倒在地,緊接著就地翻滾。噌的一聲,一把三尺銀劍插在身旁的地上。


    還未等吳亙起身,銀劍從土中飛起,騰空而去,返回到白衣少年右手。


    起身用刀護在身前,吳亙冷冷看著對麵的白衣少年:“想死,也不用如此著急。”


    白衣少年扶著身邊岩石慢慢起身,嘴角流出一絲鮮血,苦笑道,“閣下不要誤會,可是為五華石而來,請自取。”說著指了指身後一處平台。


    順著對方所指看去,在一個方形的石台之上,有一塊五彩玉石,正是此次試煉的必取之物,五華石。


    倒在地上的壯漢此時爬了起來,掉頭直奔吳亙。剛跑了兩三步,身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昏迷過去。一枚迷藥外加迷香,再放不倒那就奇怪了。


    吳亙鬆了口氣,看著白衣少年一臉玩味,此人給自己的感覺十分危險,甚至比地上的壯漢更甚。“既然你早已到此,為何不將這顆玉華石取走。”眼角瞟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銀劍,此劍可淩空而擊,應也是不俗的寶物。


    少年攤了一下手,倒也坦然,“原本是想以此為餌,吸引人過來,也好多奪些腰牌,不想最後卻翻了車。閣下不必懷疑,上前一取自知。方才使的是何種藥,為何藥性如此厲害。”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壯漢。


    “歡喜丸,想必你也清楚。中了此藥,任你本事再強,也得乖乖躺倒。”


    “那方才第二箭所藏也是此物了。”


    “不錯。”吳亙單手持刀走向石台,經過少年時,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一愣,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問,但仍是老實答道:“在下林若實。”


    “哦。”吳亙不置可否,走到了石台前。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伸手慢慢向石台摸去。忽然身體驟轉,斷刀狠狠斬下。叮的一聲,銀劍被斬落。


    不待銀劍落下,吳亙一步衝到白衣少年身旁。手腕一擰,刀刃已經架在了對方脖子上。同時,身體轉到少年身後,一隻手死死抓住了對方的肩膀,提防著那把劍的攻擊。


    “第二次問你,想死嗎。”吳亙寒聲道。


    少年歎了口氣,身體僵硬,“歡喜丸果然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迷藥,中了此毒,連馭劍都不利索了。我認栽,如何才能放過我。”言語頗為坦然,毫不拖泥帶水,直接談條件,倒是頗為光棍。


    “我為何要放過你,你已兩次想取我性命,是什麽讓你如此自信。”


    “我的侍衛方才也要殺你,你不也是沒有下死手嗎,所以我認為有的談。你看呢。”


    “嗬嗬。”吳亙笑了起來,把嘴貼到其耳邊,“你倒是挺會把握人心,隻是你命不好,今天我有些煩。看到你這張一切皆掌控於手的臉,就更煩。方才問你名字,也是好幫你在墓碑上刻上姓名。”


    少年一笑,“我看人很準,你不是那種窮凶極惡之人,隻是多少價碼能讓你心動。”


    “噗嗤”一聲,斷刀插入了少年的右臂,免得對手右手用劍搏殺。


    吳亙陰惻惻說道,“我想你猜錯了,你可知在往生路上,我殺了多少人。如你這般城府頗深、冷酷自負的人,留下來我怕以後睡覺都得在枕邊放把刀。”


    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認輸,隻要放過我性命,一切好說。雖然我有殺你的動機,但畢竟並未得手。我林若實對天立誓,今日過後,你我皆是路人,沒有半分恩怨。”此人倒也幹脆,平靜開口討饒。


    “行啊。把你收集的腰牌給我,想來以你的手段,這一路上攢了不少。”


    “可。”少年下頜微動,示意吳亙將身旁的一個箱子取去。


    吳亙笑笑,指著遠處掉落在地的銀劍,“那把劍有些古怪,可淩空而擊,你是怎麽弄的,用的什麽法子。把它弄過來,不過不要想著耍花招,否則看我的刀快,還是你的劍快。”


    少年沉吟片刻,“這是我家傳之法,恕不能告。”左手伸出雙指,口中喃喃有詞,那把劍真就歪歪扭扭從地上飛了起來。到了二人麵前時,劍尖向外,劍柄朝後。


    吳亙用一隻手抓住劍柄,插入身側石縫中,用力一拗,銀劍斷為兩截。


    少年臉上現出痛惜之色,很快轉為平靜:“劍已毀,可以放了我了吧。”


    吳亙將少年放開,順手重重斬在其脖子上。少年白眼一翻,倒地暈了過去。


    打開身旁箱子,裏麵俱是腰牌,足有百餘枚之多,這意味著如此多的人已經命喪於林若實之手。


    吳亙點點頭,果然打劫還是要吃大戶,事少錢多。又在少年身上搜索一番,竟然又找到兩塊五華石。


    上山之時,吳亙已發現,這座山有四條上山的路,應是每條路的盡頭各有一塊五華石。少年身上的五華石應是走另外兩條路所得。


    看著倒在地上的二人,吳亙舉起手中斷刀,斬草除根的道理還是懂的。可舉了半天,又頹然放下。若是與人交戰,自是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但對失去戰力、引頸受戮之人,著實下不了手,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唉,算了。反正已奪去你腰牌,想來成不了中人,從此我二人應是沒什麽交集了。即使有變,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自嘲的搖搖頭,吳亙匆匆向山下而去。


    到了藏身之處,孫宏仍在昏睡。腰牌上還未顯示出去的路線,吳亙縮了縮身子,眯眼打起了盹。


    正迷迷糊糊間,遠處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吳亙放緩了呼吸,將頭慢慢探出,偷偷向外看去。


    林若實與壯漢相互攙扶,緩緩走下山來。壯漢身上還背著一個箱子,箱子頗為沉重,顯然裝了不少東西。


    吳亙頓時明白,自己還是被林若實給騙了,在其身上還有腰牌,隻是不知當時被藏在了何處。


    至於出去搶奪,吳亙全然沒有這個想法。這二人加起來,正麵硬戰,自己還沒有勝算,犯不著將身上剛得來的腰牌再送出去。


    看著二人遠遠離去,吳亙心裏默默念了三個字,林若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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