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到底是怎麽活過來的?


    心底的不安愈發的濃烈,她掀開被子,慢慢地下了床……她現在就要見到韓子卿,將事情的因果問個幹淨。


    她磕磕絆絆的摸向了門口,剛想抬起手開門,門就從裏向外拉開,出現在她怔忪的眼前的,是暝瀾那看起來清心寡欲而人畜無害的臉。


    安念棋先是愣了愣,隨即就像是炸了毛兒一樣,迅速的往後退,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間從芥子空間內抽出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的青光劍,警惕的橫在身前,咬著牙看著麵前的人。


    就是這個人,將她幾次三番至於死地,她不可能不怕,現在都能感受到來自自己身上那種元神中才能感受到的顫抖。


    暝瀾見此,身上已經不像之前一樣飽含殺意,而是有些內疚的看了她一眼,臉色平和而寡淡,讓安念棋恍惚之間,有些不明所以……因為此時此刻,之前對她喊打喊殺的那個男人,身上沒有半分的殺氣,這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看著全身上下都冒著緊張氣息的安念棋,暝瀾心裏一疼。他分明也曾經對她真心以待,可最後,他們二人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對不起。”暝瀾在她驚愣的目光中道出來了三個字:“我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是我錯了,你是你,和前世並無關係。”


    安念棋見此,麵色冷淡的放下青光劍:“可這道理,你似乎明白的晚了一點,從前那個視你為朋友的人,早就死了,現在站在這裏的人,無法將你視作朋友。”


    “暝瀾,不……應該是子桑暝瀾。”安念棋看著他略顯得悲哀的目光,就覺得命運這二字甚是好笑,你在意的事情,似乎從來不按照預想的來,現在他能以平常心待她了,可是她確做不到了,“我欠你的很多,我也能隱隱約約的明白,現在我在你手裏已經死過兩次,我想,你的家仇國恨,也該報幹淨了吧?”


    “所以。”安念棋突然將青光劍狠狠地指向暝瀾:“若你再向我動手,別怪我一點人情都不念著!”


    瞑瀾臉色蒼白,覺得這一幕甚是眼熟,他深深地注視著她,輕聲說道:“好,我知道了。”


    安念棋的狀態慢慢變的平靜起來,她將青光劍順手的丟進芥子空間裏,就往後退兩步,坐在了桌子旁邊,依舊一身警惕的看著他,冷聲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韓子卿呢?”


    她在失去意識之前,分明聽見了韓子卿的聲音,也清晰的知道,那並非幻覺。


    “他出去給你買吃的去了,我在旁邊的房間,聽見動靜,就趕了過來。”瞑瀾看了安念棋幾眼,就坐在了她的對麵。


    “為什麽你們兩個會在一起?”安念棋皺了皺眉頭,便覺得嗓子裏麵幹渴無比,便抬手到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進去,覺得味道不錯,好像是剛泡上不久的一樣,看了看對麵如坐針氈的瞑瀾,輕輕一笑:“子桑瞑瀾,他沒殺了你?”


    “對於他來說,隻有我精靈一族的生命力,才能煉製出來解寒毒的丹藥,所以留著我的命還是有用的。”瞑瀾唇色偏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茶杯:“而且他說,這裏是你必須要來的地方。”


    安念棋聞言頓了頓,看著對麵的瞑瀾,挑了挑眉。她覺得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韓子卿解開寒毒,除此之外,別無他想……所以她還真不知道她必須要來的地方是哪裏。


    “所以這裏是哪裏?”安念棋起身走向窗邊,往窗外看了看,便覺得似乎這場景有些熟悉。


    “紫丹峰下。”瞑瀾淡淡的笑了笑,指了指外麵:“韓子卿說,這是你的故鄉,是你來的地方,現在這裏有了問題,就必須要解決。”


    安念棋的心在那一瞬間定格住,她怔怔的看著瞑瀾所致的地方,心底萬千情緒都一起湧了上來,多年不見……她再次回來的時候,竟然是以這樣的身體和心情出現的。


    她前一陣子在妖市冒出那麽大的動靜,她師姐赤雲那麽機警的人,不可能會不知道,估計早就在紫丹峰上布好了陣法,等著她來了。


    不過……安念棋突然笑了笑,師姐,你想我了嗎?


    暝瀾看著安念棋站在窗邊的背影,一瞬間有些精神恍惚,好想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個時候,他還並沒變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臉溫柔的待他,而他卻是愛答不理的,多年之後,他們二人就像剛開始一樣,形同陌路。


    仿佛過去的千年,都是須臾之間的一場夢一樣,於她來說,就是一場充實而有悲歡離合的一場夢,夢醒時分無論忘與不忘,都已經是前塵往事。


    而於他來說,過去的多少年,自她出現之後,人生才開始有悲歡離合和喜怒哀樂,她已經轉世無數次,而他,一直是剛開始的那個人……到了那段時光的最後,他連擁有這段記憶的資格都沒有。


    等他以為他的夢醒了的時候,卻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前塵往事的記憶的可憐人,被千年玄鐵和強大的符咒困於河底整整一千年,才遇見了已經在人世流連許久的,依舊讓他眷戀不已的靈魂。


    等他以為他的夢醒了的時候,卻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前塵往事的記憶的可憐人,被千年玄鐵和強大的符咒困於河底整整一千年,才遇見了已經在人世流連許久的,依舊讓他眷戀不已的靈魂。


    韓子卿說是他自己看不明白這人轉世的真諦,可他作為精靈一族的首領,信奉著無上的生命之力,掌控著世界上最純淨之靈力的源頭,如此循環往複,已經不隻千年,親眼見證著許多的生死離別,如何會看不清?


    他曾經的好友,也是跟他一樣淡漠無情的人,他也一直是這麽以為的,直到他失去了自己的結發之妻的時候,竟然失聲痛哭,自此一蹶不振,後來在大戰中灰飛煙滅。


    但隻有他知曉,他完全是因為本身的心灰意冷,而放棄了活下去的意誌。


    他那個時候隻覺得可笑,陪伴自然可貴,有在意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作為神仙,本身就有無窮無盡的生命,首先應該做到的就是看淡生死,那不應該對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執著,必須拿的起放的下。


    他以為在這點上他做得很好,而等到他真正遇見自己所在意的人的時候,就明白……曾經的那一切,不是他不明白,而隻是他不願意忘記,也忘不了而已。


    “阿念。”不,看見安念棋掃過來驚愕的目光,他就了解到,他應該以安念棋的身份來看到麵前的這個女子:“安念棋,你想去樓下找一找韓子卿嗎?他似乎都去了很久。”


    安念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的確,已經過了晌午時分,該是吃午膳的時候了,韓子卿逛得再久也該回來了:“好,那我們就出去迎迎他,正好一起吃個午膳。”


    暝瀾點了點頭,拍了拍袖子就要起身,就聽見安念棋問道:“暝瀾,我問你,我來紫丹峰下的消息,你們二人可有刻意泄露出去?”


    暝瀾點了點頭,拍了拍袖子就要起身,就聽見安念棋問道:“暝瀾,我問你,我來紫丹峰下的消息,你們二人可有刻意泄露出去?”


    暝瀾搖了搖頭:“到底沒有刻意,但我想你的師姐也並非一定不知道,因為我們來的時候,並不是很收斂,反而很招搖。”


    安念棋默默的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計較,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和暝瀾出了門。


    自打他們出了門之後,就不斷地有人用一樣的目光盯著他們二人,眼神中仿佛很激動,又仿佛是波瀾不驚。


    安念棋隱隱的感覺到,風聲一定是泄露了不少,但是她師姐雖然是個沉不住氣兒的人,但是耐不住膽子小,又極為謹慎,定是不敢就這樣找上來。


    安念棋想到這裏,突然就忍不住想笑……她師姐能忍住,但是並不代表其他人能忍住。


    果不其然,她一出客棧的大門,就看見了八個白衣翩然的公子,正整整齊齊的,腰間把著長劍,長長的衣襟似乎還像很多年之前那樣肅然和溫暖。


    她就站在原地,也不向前走動,定定的看和麵前站著的七個風采各異的男子,連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表麵上是雲淡風輕,可是鼻尖的酸意卻還是忍不住的湧了上來,眼圈也開始紅了起來。


    站在最邊上的看起來臉龐比較稚嫩的最先發現了她的異樣,便有些難以置信的朝著安念棋所站的方向看去……隻一眼,便能確定,麵前的這個樣貌並不如以前惹眼的姑娘,就是他的九師妹。


    “赤羽,你怎麽回事?”為首的那個人發現了他的異樣,便有些生氣的想要製止他,但是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突然之間,心有些顫抖了起來……難道?


    赤羽他最先在安念棋熱烈而溫潤的目光下朝她走去,嘴唇顫抖,就連聲音也跟著哽咽了起來:“師妹,你是赤練師妹嗎?”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卻已經確定了麵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他等了這麽久的人。


    安念棋沒有回話,可是內心中噴湧而出的感情隻能是順著她的眼眶緩緩的流出來,她往前走了一步,卻好像近鄉情怯一般的停住了腳,任那些人團團朝她圍過來,將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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