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前所未有的疼痛滋味便炸開在安念棋的腦海,她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製的一點一點往上躥,她下意識的低頭看去,便發現,那綠色藤蔓貫穿了她整個的胸膛。


    怪不得回這般疼,再這樣狠厲的不顧人情的人麵前,實力懸殊的二人進行對抗,等待她的貌似隻有一死而已……疼,真他媽的疼。


    那一瞬間她腦海中就隻留下了一個念想,就是希望自己趕緊死了才好,隻有這種解脫方式才可以暫時緩解她的痛苦,但若是能選擇,她自然不會選擇死亡,可是可笑的是,眼下她已經做不了主了。


    眼皮越發的沉重,視線也逐漸前所未有的模糊,在藤蔓貫穿她身體之後的幾秒鍾,它又從她的身體中收了回來。


    再次經曆了這種愈加的疼痛,卻讓安念棋覺得似乎已經失去了任何的感覺,她的身體開始搖搖欲墜,她抬頭之間看著麵前似乎恢複了正常的表情的暝瀾,腦子裏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念想,隻是身體頻頻往後退,青光劍也自她手上脫落,清脆的掉到了地上。


    “阿念……不!”


    “棋兒!”


    是誰來了嗎?然而僅有的意識也在漸漸的消失,就她在倒下去閉上雙眼的的一瞬間,死亡的意味滲透了她整個心扉,逐漸的眼前開始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她在兩道聲音的驚呼中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你不必躲著我,我一定會遵守我的諾言,不會殺你。”他湛藍的眼眸和月牙兒白的衣袍出現在她的眼前,“你且放心,隻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絕不會對你動手。”


    畫麵一轉,抬眼的便是漫天的螢火蟲,前方還有一棵巨大的樹,而他就跟在她身側:“這就是精靈一族死後權貴們所藏的墓地,你可以將她埋在這裏,這樣她往生所帶的怨氣,統統不會牽連到下一世,人死而不能複活,這樣是對她最好的歸屬。”


    “多謝你。”那是她頭一次出了韓子卿之外有了那種同伴或者更甚的是朋友的感覺,不得不說那樣的感覺還真是無比幸福的……


    “事隔多年,我們還真的是有緣分啊,當初把我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的人是你,現在救我的出來的人也是你。”一身藍衣的他邊說著邊眯了眯眼,湛藍的眼睛裏迅速地閃過一絲難過與狠厲,或許還有一絲絲眷戀和不忍。


    “你……”她彼時愣在了原地,心底突然閃過一絲難得的像是要徹底失去什麽了的恐慌,然而事實證明,的的確確是這樣的。


    就在他毫不留情的向自己一掌打來的時候,她雖然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掌,可是實力懸殊,等待她的必然會是油盡燈枯之後的死亡。


    然而一次殺不成,現在便迎來了第二次,這次……她大概真是死透了吧。


    “垂涎欲滴的花瓣啊,你無法治愈傷情的人,也無法複活已死之人。”混沌的腦海中,徒然響起來了一絲微弱的歌聲,再聽到這歌聲的瞬間,似乎一切壓抑和疼痛都在被緩緩的治愈。


    “想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痛苦嗎,想知道你自己信任的人為何會對你痛下殺手嗎?”一道溫潤而熟悉的女聲突然自腦海中響起,可是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她自然想知道為什麽,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死去,也未免太不公平,她安念棋自然也不會甘心:“我想。”


    在這句話的尾音兒還沒有消失的時候,她似乎就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於是她便突然隱隱約約的想起,韓子卿那眉間的花細,似乎真的是彼岸花的形狀,他為什麽會給她一種讓她窒息的熟悉之感呢?


    ……


    這是他們二人今生今世的第一次交手,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火爆而痛快,也如從前一般,依舊打不過這個人的……暝瀾順了順氣兒,極力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一口鮮血,踉蹌了兩步,於是站定在了一旁。


    “子桑暝瀾,你是瘋了嗎?你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麽?”韓子卿彼時一身紅衣似火,極其細致的眉眼在一舉一動之間卻顯得更加魅惑眾生,然而緊蹙的眉心卻讓人心中一冷。


    暝瀾聽他這麽說,便下意識頓了頓,長長的舒了口氣,眼光掃向一旁已經沒有什麽生氣兒了的安念棋,便是心頭一緊……自己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對麵的韓子卿打完一掌,就趕忙焦急的將一旁已經生死不明的安念棋抱在懷中,先是探了探脈和鼻息,先是愣住了好一會兒,隨即一掌揮向一旁好不容易站穩的暝瀾:“得不到便痛下殺手,子桑暝瀾,你先前不是最唾棄我的嗎?現在你竟然成了這樣的人?”


    子桑暝瀾先是愣了愣,然後躲開他的一擊,便想要走上前去看看,卻被韓子卿一個眼神止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並非因為得不到才痛下殺手,她原本的命就應該賠給我分明是她對不起我……”


    “荒謬!”這樣的言辭,被韓子卿立即否定了:“且不說當初發生的事情還有爭議,況且她是她,姚念是姚念,你憑什麽將對姚念的恨意強加在她身上?你還真是可笑而可悲。”


    “姚念和她,來自於同一個靈魂,共用的是同一個靈魂,我憑什麽不能將姚念犯下的過錯用在她的身上?”暝瀾聽到這裏,突然冷哼了一聲。


    麵前這個人和當初一樣,隻會耍嘴皮子,嘴上說的比誰都好,可是背地裏卻早就策劃好了一切,強詞奪理。不過是這個人勉強能用的麵具而已。


    他說他子桑暝瀾這樣做惡劣,可他從始至終都覺得,隻有這樣虛偽之人,才是更惡劣的。


    “她跟我們兩個不一樣,在她是姚念的時候,就已經吃了夠多的苦,才被迫去終結了自己的生命。”韓子卿麵對這件事情的時候,態度卻和暝瀾是截然相反的,並非是因為二人的經曆不同,而是因為他不僅比暝瀾頭腦清醒,而且看的也更清楚一些:“而你卻從來不站在她的方向上思考,一味的隻說自己多麽的痛苦。”


    “姚念是姚念,安念棋是安念棋,在姚念之後,她已經轉世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這十世沒一時犯下的錯誤,難道都要她來償還嗎?那人類的轉世輪回,在你眼裏豈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了嗎?”韓子卿抬頭冷冷的看了一眼暝瀾,然後轉身就給安念棋灌輸強大的靈力:“子桑暝瀾,你身為掌管萬事萬物生靈的生命之力的神祇,生命的意義,在你眼裏究竟算是什麽?你又究竟是怎麽理解的。”


    生命的……意義?暝瀾聽了這個話,眼神中的暗沉突然消失殆盡,在那一瞬間,纏繞於他身側的滕蔓也像是失去了支柱一般,那上麵覆轍的詭異的靈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著,就連藤蔓也慢慢的縮回到了他的神識空間裏。


    可若是一切都像是韓子卿說的那般,放過眼前這個女人的話,那他的愁和怨呢?他要放在哪裏?又要找誰去尋?


    “再說姚念這段令人痛苦的記憶本該被她拋棄和忘記,可你卻硬要她生生記起,難道這對她不殘忍嗎?”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韓子卿頓了頓,轉頭就給麵前這個看似已經毫無生氣兒的人灌輸強大而詭異的靈氣。


    他不管什麽前世究竟如何,也不想再去想他的身份,他隻知道,今生今世生而為人,便是為了遇見這個女人,所以無論用什麽法子,哪怕是禁術,也絕不能讓她就這麽死掉。


    殘忍啊……或許真的是殘忍的了吧,可是眼下一切已經結束了,他親手了結了自己曾經愛恨交織的女子的生命,因著曾經發過的“言靈之誓”,他也將不久於人世,就像誓言中所說的那樣,他若是真的置她於死地,那麽他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如輪回。


    這樣也好,省的接下來的某一世若是他再次想起來這樣的事,那他豈不是更加的痛苦不堪?


    看著韓子卿認真而緊張的挽救,暝瀾不禁苦笑。她的身上,可是一點生命之力都沒有了的,就算韓子卿有著滔天的能力,他也無法將一個死人複活……哪怕是魔族的王,也要遵循這世間的常理的。


    他等待死亡的時刻終於如期而至,暝瀾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就逐漸安詳一般的閉上了眼,在那之前,他想仔仔細細的問自己一個問題——他做錯了嗎?難道他不是整個故事裏最痛苦不堪的人嗎?所愛之人心底從未有過他,親眼目睹過所愛之人的背叛,又欺騙自己其實她並沒有做什麽,就連最後也因為過度信任被封印。


    難道最慘的不是他嗎?


    “子桑暝瀾,你可知道,她當初封印你的代價是什麽?”在他放棄意識之前,韓子卿冷淡而薄怒的聲音突然穿過他的耳畔。


    聽到這個問題,他突然不知所措的愣了愣。


    他也是神,他自然清楚封印一個自己同等級還可能比自己高的神祇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那些人大多都是修為減半,失去一項能力,或者是降級渡劫這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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